自元帝阮珣入主紫禁城,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张旗鼓地宣御医。
御医跌跌撞撞地带着药监小太监到了御书房,就见元帝抱着镇国长公主,一脸慌张无措,那镇国长公主面色苍白如雪,竟像是绝亡之相。
御医心中咯噔一下,忙对元帝阮珣道,“陛下,先把长公主放到床上平躺,让臣来把把脉吧。”
长公主一向身子利索,没听说得什么绝症啊,难道是元帝对长公主下了杀手?御医心中想到这个可能性,吓了一跳,不会吧,这元帝不是说跟长公主感情深厚吗,都用了超国礼迎接长公主了,长公主也帮了元帝那么多。
难道是长公主如今在民间声望大震,让元帝有了忌惮之心?见惯了宫中脏私的御医心中像炸了锅的暖汤,面上却竭力维持着镇定。
不要慌,不要慌,最差也不过是一个脑袋下去,应该不至于诛九族,好歹保住了家人的性命。
阮珣根本没有去注意那心中巨涛海浪的御医,听到他的话,似忽然醒过来一样,抱着慑慑发抖的阮小竹就到了一旁的小塌子上。
御医战战兢兢地上前,手往阮小竹皓腕上一搭,面上忽然一凝,咦,奇怪,这脉象不像是得病啊?
他以为自己诊脉诊错了,细细看了仍旧慑慑发抖的阮小竹一眼,见她面色苍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怎么也不该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面相,他又换了个脉象继续听诊。
“怎么样,皇姐这是怎么了,御医?”阮珣的声音有些急,高挑的身影站在御医身边,投下一道阴影。
御医心中诧异,脑中飞快地转着,忽然就伏跪在地道,“回陛下,长公主她是思虑过重,哀伤过度,心血虚亏之症。”
阮珣只听懂了前面两句话,思虑过重,哀伤过度,联想到阮小竹之前说的话,再想到皇姐对苏雨篱之死的执着,他心中就放下了一半的心,神情也就恢复了些。
只要不是什么大病,这种心疾倒不碍事,至少不会伤及性命。
“哦,细细说来,可有大碍?要如何医治?”阮珣的声音清冷。
御医心中惴惴地跳个不停,没想到自己胡乱说的几句话居然搪塞了过去,阮小竹她根本没病,只不过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忽然心跳加速,导致全身的轻微急发性痉挛而已。
这病的真实情况,御医可不敢说出口。
这御书房中就长公主和元帝两个人,他要是对元帝据实相告,那不是找死吗?长公主能受什么刺激,肯定是被元帝说的什么话刺激到了啊。
所以他就言语含糊地说了几句,本是想着阮珣会大发雷霆,谁知道阮珣居然就心平气和起来,他的头埋地更低,“此病乃是心绪之症,倒不是什么大病,只要静养一段时间,便无大碍。”
“哦,静养?”阮珣玩味似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要养多久?怎么个静养法?”
阮珣问地平常,御医的头皮却是一麻。
能爬到御医的位置,他的脑袋瓜子可不是傻的。
元帝刚刚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先强调静养,再问静养时间,最后才问最重要的静养法?元帝这是想让他把静养两字说地严重些,时间说地长一些啊!
“回陛下,这心绪之疾,便是关乎心情平缓,人的心情要过度总需要个时间,少则半月多则数月,是不定的。”偷偷地抬头看了元帝一眼,见他面上似乎有满意之色,御医才放了心把后面的话说了出去。
“这若是想早些恢复,那便要绝对安静地养着。最好请些稳妥点的宫女太监,他们不会聒噪,不会闹着长公主,这样长公主大略会好地快些。具体还是要看长公主什么时候能放开心中忧绪了。”
阮珣没想到太医院那边居然来了个这么懂事的御医,他这才低头高高在上地看了那御医一眼,“那便照着御医的法子去做吧,待得日后长公主身体康复了,朕对你重重有赏。”
“谢陛下。”御医心上一喜,所以他没注意到一旁塌上早已恢复镇定的阮小竹正双眼冰冷地看着他。
这个御医居然敢为了一己之私胡说八道,实在是有辱御医这个职衔。她哪里是什么心血虚亏之症,更不是什么心绪之疾了,她明明就是催动了事先服用的寒症之毒。
这寒毒并不打紧,不过是看着有些吓人,事后服用解药便无任何后遗症。她预备这招本也是不打算用出来的,只是为了预防万一。
谁知道阮珣居然对她绝情如此,逼得她不得不催动寒毒,否则两个人之间实在是尴尬地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再说下去怕是只能彻底撕破脸面了。
可她如今还在宫中,阮珣也依然把她当做高高在上的长公主,除了不许她出宫,对她再无约束,何必惹得互相不痛快,自讨苦吃。
阮小竹心中苦笑一声。
两个人之间经历了这么多,原来不单单是阮珣变了,她自己也变了,变得步步为谋,变得瞻前顾后,再不是曾经那个一头热情往前冲的傻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