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郭:“行人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周楠挥了挥手,对那匠人道:“下去吧,今日的事不可对外人言?”
那匠人道:“大老爷放心,小人之所以干这行多年没出过事,就是因为口严。”
等到匠人退下,周楠心中越发地揪紧,也越发地疑惑。
这件事说起来非常简单,明朝军器管理在现代人看来非常粗疏。不像秦朝时,每制造一件军器,都要在上面印上工匠的名字和编号,有一套完整的质量追溯体系。
如果这么做,耗费的精力实在太多,管理成本实在太大。
因此,工部就核定了生铁出钢率,核定了所有兵器的分量。然后通过计算,按照当年军队所需器械的量采购生铁。
如今,李高送过来的都是钢。也就是说,若都用来做兵器,产量平白增加了三四成。
这增加的产量是不会入帐的。
还是那句话,杀头的买卖有人干,赔本的生意没人做,多出的兵器必然会有个出路。
那么,这些兵器会去哪里呢?
这可是军火买卖啊,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死罪。
难怪这李高会急吼吼地抢班夺权,可想其中的利有多大。
到时候,朝廷真追究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头落地。
最后,无论是谁倒霉,周楠这个大使怕是会第一个被人押赴刑场。
周楠背心全是冷汗,几乎忍不住要大叫一声:这送死的官儿,劳资不做了!
转念一想,他心中又庆幸,好在我将李高赶走了,好在识破了其中的门道,否则到死都会被蒙在鼓里。其实,我也别忙想着辞官。只要我死顶着不让李高插手政务,不放李家的生铁进来。老子只要在军器局一天,姓李的就别想搞鬼。
除非赶我走。
哈,如果被赶走,本官倒是解脱了……不对,不对。我就算被赶走,将来出了事,李高大可将这事诬到我头上来。
本老爷这命怎么这么苦啊?
接下来一段时间,周楠总觉得心惊肉跳,每日都会去军器应造那边逛上两次。
我们的周大老爷最近分外的勤政。
很快,小年就要到了。
周楠记起陪荀芳语去碧云寺的诺言,又想念妻子,决定回家过小年。就对郭副使道:“我要回家耽搁三五日,我不在的这些天,你哪里都不许去,只把衙门给我看好了。若叫本官知道你再在外面狂嫖烂酒,打断你的五肢。”
周大人一脸的狰狞:“上次你竟然去林宝宝那里鬼混,成何体统,罚你两月的俸禄。”
老郭本也想回家去的,见周楠今日如此凶恶,知道上司心情恶劣,忙道:“行人放心,绝对误不了事。”
他也晓得周楠这话不是说着玩了,抖擞起精神做事,接下来几日倒没有出什么纰漏。
进得京城,周楠本打算去徐阶那里走上一趟,向自己这个“恩相”汇报一下最近的工作,又说说李高这事。
可想了想,这事自己也是猜测,并没有实际的证据。而且生铁的事涉及到未来的国丈、国舅,说不定还涉及到裕王府,怎好乱说。
而且,周楠依稀感觉到这事中的猫腻未必就不是一个把柄,就这么合盘交给徐阶,可惜了。
先等等看,查清楚了,看能不能为本大人弄些好处。
回大家中,家里到处都是挂着红灯笼,一派喜气。
只是,仆人们都是一脸的阴霾,气氛显得凝重。
周楠感觉不对,问:“姨娘呢?”
一个丫鬟过来道:“大老爷你可算回来了,姨娘现在正在屋里哭呢,已经哭了两天了。”
周楠大惊:“哭什么呀?”难道是产前抑郁,那可麻烦了。
女孩子在怀孕的时候因为内分泌紊乱,情绪不稳,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丫鬟:“小的不敢说?”
周楠怒喝:“什么不敢说,说来!”
丫鬟:“姨娘的脸似有不妥,掉了好多皮……就如同蛇蜕一般……”
正在这个时候,有响亮的“嗡嗡”声传来,正是荀芳语在哭。
想来是她听到丈夫回来,哭得分外的响亮。
周楠心中一紧,忙朝荀芳语院子奔去。一边走,一边喊:“芳语,别哭,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