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徐乾今日那豪放爽朗的性子,只怕也是个想做事有职业追求的人,自然不甘心在福建混日子。
一直以来,邹应龙都当周楠是徐门的小师弟。
今日听他一席话,简直就是对朝廷各方的情形了若指掌,又算到了极处。
本来他对徐阶如此看重周子木还有些不服气,今日却不得不承认,我不如他也。
当下,邹应龙也不多说,径直去见徐阶。
倒严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周楠想了想再守在通政司已经没有任何意思,就溜了号去王世贞家读了一天书。
第二日,突然有一人求见。
来的人竟是以前军器局的一个书办,说是大使有命,叫他来请周大老爷过去领所欠的俸禄。
原来,周楠当时被人赶出军器局的时候,一个月还没有干满。新任大使见他落势,自然也没有好心肠再给他发工资,于是就A进了自家腰包。
现在估计是看周楠投如徐阶门下,而严党又是日薄西山,朝不保夕,眼见着周大人就要当红,就过来讨好。
周楠闻言大怒,喝道:“不过是二两银子罢了,你家大使要用自己使去,我周某人还真不缺这点钱?嘿嘿,世上多见风使舵的小人,你们大使尤甚。没想到啊没相到,我周楠并没有如你们所愿彻底垮台。回去告诉你们大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那书办满头冷汗,只不住赔礼。
说了半天好话,周楠只是不依。
那书办见差事要办砸,眼珠子一转,道:“大老爷,我家大使刚到军器局的时候就招集地方缙绅、商贾商议春耕一事,也请了余员外出席。”
周楠:“哪个余员外?”
“就是余二余员外,听说和大人有旧。”
周楠这才明白书办说的余员外是阿九的舅舅余二。
那什么鸟大使请余二过去商议,估计是拿他当他周大人的人,想要杀鸡给猴看,比如加点赋税什么的。你周大人若不卖这个面子,本大使怕是要得罪了。
若卖,大家都是好朋友。
周楠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那什么大使按照阿九母亲名下的田亩数派下了今下大修水利设施的名额,给余二核了十人,并不许出钱顶差。也就是说,余二必须亲自去工地上干活。
这分明就是在整人了,在古代,你没有功名没有官身,就算再也有钱,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就能治得你死去活来。
余二自然不肯,和衙门里吵了几次。
按说,他态度如何恶劣,早就被下到大监狱里去了。可说来也怪,新任军器局大使却没有动手,反叫人来请周楠过去领工资。
这厮,想借这个机会和他周大人认识,倒是精明得很。
周楠想起阿九的情分,就点了点头:“回去同你们大使讲,多谢他的美意,本官明日一大早就过去领俸禄。”
书办松了一口气:“谢过大老爷,如此小的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现任军器局大使姓马,大约四十出头,是一个典型的官僚,脸皮极厚。
第二日,当周楠去白各庄时,马大使对周楠极为恭敬,一口一个“行人”地叫得亲热。还拍了胸脯说,早知道余二家和周行人有渊源,既然今日行人亲自过来,尽管放心,以后余家的事就是他马某人的事情。
说完,又不着痕迹地提出他一个侄子本是国子监监生,坐满了监,将要去通政司当值,还请周行人多多关照。
原来,国子监的监生大多是贵族和勋贵子弟或者地方上选拔上来不能读书凑数的秀才。这些人当中,勋贵子弟不过是混个文凭,将来可恩荫挂个官头衔吃禄混日子。
至于地方选拔上来的秀才们,将来的出路有限得紧。坐满监,也就去各大衙门做个基础杂流,真要做官,还是必须得去参加科举的。又因子国子监监生的学养实在不怎么样,为了给他们降低难度,科场上还特意设了监卷,按照一定名额录取。
马大使这个侄子估计想去通政司做书吏,想请周楠帮忙活动一下。
如今徐阶正当红,通政司几乎就是邹应龙一个人说了算。
周楠想想,这马大使为人也乖觉,卖个人情给他也无妨,就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