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周楠不觉心中嘀咕:他年我若为首辅,得将每日早朝改成十天一次。反正这事也就是个形式,实在没必要这么折腾。
再说了,自己只是个维持秩序的,说穿了就是个皇家保膘,上朝所带来的荣誉和他周大人也没有任何关系。
很快,周楠就和一群值勤人员和锦衣卫汇合,进得了午门,立在金銮殿下面。
来上早朝的官员陆续到来,在礼部的官员的组织下立成几个豆腐块。
看人数,估计有五六百。
周楠大吃一惊,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就有五六百人,如果算是九品以上,四品以下,起码五六千,吃财政饭的人竟然这么多,这内阁首辅可不好当啊!
这个时候,他的心意又改变了。其实,我老周最大的人生理想是混吃等死,干首辅实在太累,怎么比得上太平公侯?
正浮想联翩,那头突然传来一阵脆响,就好象是有小鞭炮在自己耳边炸响,让他禁不住身体一颤。
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个太监正提着一根一丈多长的鞭子在地上使劲抽着。这就是所谓的响鞭,估计是用来给大伙提升的,免得官员们因为睡眠不足失了体统。
响鞭毕,就该到礼部唱礼官引官员进殿跪拜天子。
天子自然是不会出现的,大伙儿也就对着一张空椅子行行礼。
进殿也有顺序,按照品级,按照爵位高低排名。这些礼部自有章程,也不是周楠这么个小人物该费心的,他在殿前当好自己的泥塑木雕就可算是完成任务。徐阶、袁炜、李春芳三大阁老自然走到前面,徐袁二人周楠认识,却不知道李春芳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心中好奇,定睛看过去,却看到徐阶一双雪亮的目光投射过来。
周楠不觉有些心虚,再顾不得去看李阁老。
说来也怪,徐阶却朝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就好象是看自家子侄门生一般。
这个老狐狸倒是个稳得住的人,他当面一团火,背后说不定藏了一把刀,只怕恨不得剁了我老周才甘心。
周楠心中赞了一声,龟相能忍人所不能忍,这工夫确实叫人佩服。
内阁三老过后,就是六部五寺等部院大臣。
这些人周楠一个不识,好在旁边有个锦衣卫的百户是夏仪的熟人,姓文。方才和周楠又谈得来,就在旁边指指点点,不但准确地喊出每个大人的名字官职,还附送一百字的个人简历。
这让周楠大开眼界,这厮还真是个耳报神,不逊色于史文江,有时间倒要让他和史师爷好好切磋切磋。
一边默默记住所有官员的相貌名字,一边同那文姓锦衣卫道:“兄台真是消息灵通啊,我与你一见如故。若有闲,可去我那广福宫坐坐。六根老道的斋饭做得很好,那里又靠这什刹海,凉快得紧,住上三两日也无妨。”
五月底六月初的京城就好象火炉一般,京城中贵人家眷纷纷逃离这水深火热的世界,跑玉泉山、西山别院消暑纳凉。这文千户是个勋戚子弟,家道已经中落的那种,自然没有别院可去。
听到周楠之邀请,有心带家人去他那边凉快几日。又知道周腩最近突然得了圣眷,将来搞不好会挤进勋亲戚圈子里来,喜道:“恭敬不如从命,等下散了朝我就将老婆孩子送过去,子木你去不知道,我老来得子,娃娃才六个月,今天是他碰上的第一个热天,浑身都起了痱子,整日哇哇的哭。哭得我啊,这心里跟刀刺一般,你可是救了我的命了。”
周楠道:“看这天也就热上十天半月,且住就是。对了,你家孩子这么哭也不是办法,是不是身子不好,要不找郎中凭下脉,不要耽搁了。”
“怎么没找过,凭了脉说没事,就是热的。再说了,六个月的孩儿何等娇嫩的身子,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这药若是服用不得发,任你仙丹妙药,任你是龙子龙孙,一样叫你经受不起。”文千户是个话多心里藏不事的人,低声道:“昨夜我得了个差事,天子赐裕王仙丹一颗,是我送过去的。王爷谢了恩,当场服下。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不等周楠问,也不卖关子,文千户道:“我有个亲戚的孩子在王府长史司当差,这才我好不容易进得王府,就随便过去看看。吃了半夜的酒,那头王爷就出事了。”
“说是,王爷服用了陛下赏赐的仙丹之后浑身躁热,把持不住,一口气连御三女。事情还没完结,就流起了鼻血,怎么都止不住,急忙去请太医。这事长史司知道后,出面训诫,再知道仙药是万岁所赐,这才罢了。”
周楠眼睛都瞪圆了:“裕王好象才四十出头八,就开始服药,似不太妥当?”方才文千户说得对,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这种助兴的药,那可是要人命的。
文千户也点头:“春药怎么能够乱吃,依我看,这王爷也是个荒淫之人,望之不似人君。”
周楠见他说话开始离谱,这已经有诽谤君父的嫌疑了,感觉一丝不妙,正要打断他的话。
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周楠抬头看去,竟然是礼部的黄主事。
这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对了,黄主事是今天早朝的风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