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在那薄雾萦绕大半个早晨之后,天又淅沥淅沥的下起小雨。一片植满古柏的山坡上,一座座新冢林立,掺杂在旧坟之中。
季诗雨一身素缟,静静伫立在一颗古柏之下,柏叶终于承受不住那积聚已久的雨珠,啪嗒一声掉落下来,打在她的额前,再又顺着眉间的鬓发缓缓滴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她的衣服已经湿了。
澜沧子站在季诗雨身后,看着那一座座新坟,盯着那一座座旧冢,同样格外的沉默。
穆白坐在不远处,手中拿着一只酒囊,有一搭没一搭的饮着壶中的佳酿,只是这酒相比往日,似是多了几分苦涩。
酒也是苦的,倒是奇了。
……
到了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西边奇迹般的升起一抹曦光,这抹曦光便如倾倒的染缸,逐渐染红了大半个天空,乌云散尽,只是东边却依旧黑压压的难以驱散。
\"◇
那是云,也是夜……
穆白护送季诗雨回到往日的季家,如今孤清的荒院,正欲离开时,季诗雨却将他叫住。
“那种丹药……你……还能再给我一颗吗?”她看着穆白,眸中突兀的平静,这份平静,平静的令人揪心。
“可以,只是你应该清楚,那种丹药服过一次之后,第二次服用,便再没了效果。”穆白一叹,他知道季诗雨说的丹药是什么。
想了想,他并指点在季诗雨眉心,将《欺天术》凝成一个印记,印在她的识海之中。
“此法是否有用,我亦不知。如果你将来真要选择再走一遍来路,可以尝试修炼此法。”
说着,他又取了几颗那种遮掩气息的丹药,悉数放在季诗雨手中,然后毅然转身,向院外走去,他准备到那冢前再去看看。
她说要等他,他如今又回来了,该回去看看。
“等等……”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穆白停身顿步,转头看向身后。
“我们是朋友吗?”
“是。”穆白点头。
季诗雨满意的笑了笑,道,“你走吧!”
穆白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继而转身,身影渐渐隐入夜色之中。
湖边的新冢依旧孤零零的耸立在那里,木刻的碑前放着几朵新开的不知名的野花,也不知是谁来过,穆白懒得追究。
随意在孤冢前坐下,他取出一只酒壶,就着壶中的酒水,开始自言自语般叙述着这些天的经历,说完了这些天的经历,已经到了后半夜,他重新变得沉默。
他随意向后倾仰身体,平躺在新生的草地上,然后仰头望向高天,恰好天空有几颗稀疏的星辰,格外璀璨,却没有月光。
已经到了二月下旬,月升月落都向后推移许多,现在方过子夜,尚还不是月亮出生的时刻。
穆白也不多计较,就在那碑前的青草上躺下,逐渐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每到此时,他的心都会格外宁静,仿如能够装下整个乾坤。
一夜恍惚,再是无言,直到第二日早晨,一滴新露倏然从碑沿滴落,打在他的眉心,他才倏然醒转,然后起身看向季家方向,若有所思。
就着湖边的春水洗过脸颊,穆白沿着石阶小道,缓缓走上湖前的小山,打开那尘封月许的私塾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