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会要和他的朋友吃饭,打扮漂亮点给他充门面。“林暮雪甜笑。
李莉气得牙痒,她本来是不信的,她也是台里的资深人士,早就听说过林暮雪和那个卓副市长的事。后来林暮雪身边的男人虽说传得挺多,但从未见她真的承认过哪个,所以在背后,他们都说林暮雪当小三当出了报应,这辈子没好男人要。谁晓得,今天听人说,她居然带着男人来台里了,对方还很出色,心里的那颗酸葡萄啊,真是酸倒了人的牙。
林暮雪从镜子里看着李莉眼里掩不住的嫉妒,心里暗爽。
到了五点五十,她收拾了东西,婀娜多姿地走出大楼,站姿优美地等秦棋的到来。
秦棋也真给面子,不仅准时到达,还亲自下车来接,林暮雪一脸甜蜜地将手搭上他的臂弯,还侧着头对他笑得柔美之极。秦棋的眼角瞟见那些等着看林暮雪好戏的人,微微低下头,对她温柔一笑:“冷不冷,要不要穿我的外套?“
林暮雪暗笑,这小子还挺会演戏,借势又往他身上靠了靠,小女孩似的娇媚:“有你在身边就不觉得冷了。“
琼瑶似的台词,酸倒了一大片。
秦棋和林暮雪强忍住自己也反胃的冲动,手挽着手上了车,等车转了弯,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的,反正最后是两个人相对大笑。
那天晚上林暮雪非要请秦棋吃饭,他知道她这个人最怕欠人情,也爽快地答应了。吃饭的时候,看她毫不忌讳地点她爱吃的臭豆腐干,还用手指夹着薯条蘸黄瓜酱,自然而不做作,秦棋觉得这顿饭吃得很轻松。
一个晚上下来,秦棋在林暮雪心里,已经被自动升到了朋友一档。因为数量稀少,林暮雪对自己的朋友向来是义薄云天,同仇敌忾。所以当她晚上在苏画家里看见易沉楷的时候,自然更是不可能给他什么好脸色,还故意赖在苏画家不走。
易沉楷对这个几千瓦的大灯泡十分恼火,当着苏画的面又不好发作。
恰好中途苏画接到一个工作上的电话,进了书房去找资料。易沉楷立刻对林暮雪丢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回你自己家去?”
林暮雪闻言死瞪他一眼:“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不回你自己家去?”
“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呆在你家。”
“那又关你什么事,我也不是呆在你家。”
这两人的吵架,就像复读机似的,一来一往,谁也没占上便宜,各自生着闷气坐着。
可是凭他们的火爆脾气,哪能憋得太久!不一会儿,易沉楷就听见林暮雪嘴里在碎碎念什么,不用听清也知道肯定是在骂他。
他恼火得不行:“你这人真烦,苏画怎么会交你这种朋友?”
林暮雪也腾地一下火了:“我还奇怪呢,苏画怎么会跟你这种人在一起,都在报纸上登了结婚消息了还好意思来找她!”
易沉楷气得胸口起伏,却又理亏,说不出话来。
这时苏画走出来,看见两人这个样,忙问:“又怎么了?”
林暮雪端着自己的杯子站起来,又狠狠瞪了易沉楷一眼:“我只是想告诉某人,要想回到你身边,首先把他自己身边乱七八糟的关系料理清楚了,别到时候又让你受伤。”
说完林暮雪就摔上门走了,她今天固然是和易沉楷吵架,但是刚才她说的,确实是她这些天来一直担心的。她害怕苏画在这段关系里,再度遭到重创,那个看似聪明坚强的丫头,其实很傻很脆弱。
苏画看着那扇门发怔,易沉楷走到她身边,抱紧了她,在她耳边重重叹气:“对不起。”
苏画回抱住他,眼里已经有了泪。
林暮雪点中的,是他们关系的死穴。
“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画儿。”易沉楷吻着她的眼角。
他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委屈他最爱的人,很多事他都已经想好,以前能为她放弃的,到了今天,他仍旧能毫不犹豫地放弃。
苏画的心,因为他的这句话,骤然升温。
她抬起脸,吻了他,只是轻触,他却从她的唇,读到了她的心的滚烫。
他将她的脸按进他的颈窝,立刻感觉到热热的湿意,透过衣服,渗进他的皮肤,他心疼地去吻她的发。
是他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让她这些年被迫坚强,被迫孤单,他要用后半辈子的时间,来补偿她。
第二天上午,他回了易家。易家奇看见他的时候,一脸惊诧,他已经好久没都有主动回过家。
易母也从房间里出来,按捺不住欣喜。
易沉楷从进门后一直很沉默,抽完了一根烟,他才直视着易家奇,语速很慢,却清晰坚定:“我要和戚家彻底解除婚约。’
易家奇先是张大了嘴,随后跳了起来:“不行。“
易母只是眼神惊讶,却又很快平静下来,或许是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一天迟早会来。
“你……你……怎么能这么做?“易家奇吼,却没有问为什么,因为那原因,他从来都清楚明白。
易沉楷一脸镇静:”我这辈子除了苏画,不能和任何人结婚。“
易家奇内心已经被打击得蔫了,嘴上却还在强自抗争:“你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这样出尔反尔,叫我怎么向人家交待?”
“就算我亏欠戚家,用什么补偿都可以,但是婚姻不行。“易沉楷坚决得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从来在这个家里都不发言的易母,此时突然开口:’老易,就依一回沉楷吧。“
“你懂什么?”易家奇终于找到了出气筒,顿时暴怒地吼。
易母在丈夫的咆哮中瑟缩了一下,眼泪掉了下来。
易沉楷伸手扶住了母亲,然后眼神冷厉地扫向父亲;”要发火冲着我来,吼妈干什么?”
易家奇的手指向他的鼻尖:“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背信弃义,冷漠绝情,你戚叔叔原来那样帮你,死了还把全部家产都传给你,你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啊你!”
易沉楷只是冷静地站着,没有还一句嘴。
易家奇骂完了这些,又发现自己再没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来责骂说服易沉楷,继续维持这个婚约,一时之间干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
“我走了,今天这个决定,我只是通知你,并不是征求你的同意。”说完他就大步往门口走去,根本不管身后狂怒之下摔杯子的声音。
易家奇看着他儿子绝情的背影,又把一腔怒火发在了妻子身上:“你帮着他说什么话?啊?说什么依着他一回?你觉得他做得对,还是想讨好他?这世上怎么有你这种是非不分的女人,真叫人厌恶,活了一辈子了,还是个傻子。’说完又将拐杖抬了抬,易母直觉地以为丈夫要打她,又缩了缩身子,却不敢躲。易家奇看了她一眼,又狠狠哼了一声,拐杖顿在地下,随后上了楼。
易母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眼泪不停地掉,丈夫说她活了一辈子都是个傻子,她的确是傻,该爱的儿子,她没有好好去爱,该放弃的婚姻,却死赖着坚持。到如今,她的身边,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她的人生,就是悲哀到麻木,然后麻木地悲哀。
此时楼上的易家奇,也同样觉得悲哀,为他无法驾驭自己的儿子。但是他不是感叹派,而是行动派,他在努力地想怎么补救挽回。
从易沉楷这边,明显已经不可能,他一旦决心已定,十匹马也拉不回来。如今之计,只有去找苏画。
酝酿了一个晚上,易家奇在次日找人打听了苏画的公司地址,找上门去。
吴晴辞职了,暂时也没找到合适的助理,苏画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看到推门进来的易家奇,她只有一瞬间的闪神,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她很从容地请易家奇坐,然后去给他泡茶。
易家奇打定了主意要先发制人,所以在苏画接水时就开腔了:“我告诉你,我决不许你和沉楷结婚。“
苏画连指尖都没抖一下,只是平静地将茶泡好,放到他旁边的茶几上,然后就在侧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易家奇对苏画这种波澜不惊的反应有点吃惊,这女孩和三年前比,镇定多了。但是他仍旧没把她放在眼里,不相信凭自己几十年的阅历,搞不定一个二十几岁的黄毛丫头。
所以他又再度发难,还是当年那种鄙薄的口气;‘说你的条件,到底要怎么才能不再缠着沉楷?“
苏画还是一言不发,看着他的眼神,淡定中有点好笑。
易家奇被这种眼神激怒了:“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当年沉楷就不要你了,还跑回来干什么,而且还破坏别人的婚姻,你不知道他和安安就要结婚了吗?”
“知道啊,报纸上那么大的字写着,我怎么会不知道?”苏画轻飘飘地笑着说。
“那你还……”易家奇怒不可遏。
苏画又是一笑:“我抢婚啊。’
魏庭说得对,想要就抢,和不讲道理的人,哪有那么多道理好讲!
易家奇根本没想到苏画会这样回答,气得一口气上不来。
苏画看着他喘气的样子,问;”您身体不舒服的话,要不要我打120?“
“你少在这装,你是巴不得我死吧?”易家奇气急败坏地吼。
苏画翘了翘嘴角:“我可不像你们一样,动不动拿死来吓唬人,或者,胁——迫——人。“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慢而嘲讽。
易家奇知道她说的是戚宗胜拿命逼着易沉楷和戚安安订婚的事,心里纵然没有愧疚,却总是不占理的一方。他不好再在此事上纠缠,继续回到最初的话题:“我跟你再说一遍,我决不允许你和沉楷在一起,条件可以任你开。“
“您这次又是带着支票本来找我的吗?“苏画笑笑;”那好啊,开多少我拿多少,就当是您送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
“你——不知羞耻!”易家奇气得只剩下这句话可以骂。
苏画居然叹了口气:“我觉得其实您现在的心情这么激动,不如去楼下的茶餐厅里坐坐,多想几个骂我的词再上来,免得您觉得在言语上吃了亏,会更难过的。不过下面的餐厅只收现金,不要支票的,要是您没带够钱,我可以借给您,反正都是一家人,无所谓的。”
易家奇再也受不起这种难堪,站起来走人,出门的时候恨不得用手里的拐杖,砸破门上的玻璃。
苏画很平静地在他走后,一扬手,将杯子连带茶水,远远地投进门口的垃圾桶里,溅了一垃圾袋水。
不好意思,新时代的女人,已经不兴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即便将来真要进他易家的门,也容不得被这样欺负。
要得到她的尊重,就必须先学会尊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