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特别想见到林暮雪,和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一起痛快地发泄。在魏庭面前,她终究还是压抑着,怕他太担心。
可是当她敲开林暮雪家的大门,开门的人却是秦棋。
两个人对视,都呆住了。
“谁呀?”林暮雪在厨房里面不高兴地叫,她今天好不容易才将秦棋诳到她家吃饭,是谁这么不识相地来打扰。
苏画回过神,对秦棋摆了摆手,然后转身跑进了电梯。
秦棋想要叫住她,却又发不出声音来,这时林暮雪过来了,奇怪地在门口张望:“刚才是谁?”
秦棋的心里堵得难受,半天才说:“小孩按错门铃了。”
林暮雪诧异:“这楼里怎么还有小孩?”这应该是地道的单身公寓才对。
秦棋没有勇气继续去圆谎,勉强笑着往屋里走:”不知道呢,饭熟了吗?“
林暮雪耸耸肩,关了门去厨房。
秦棋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却觉得喘不过气来,又拉开门去阳台,正好看见苏画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门口,心里窒息般的疼。
苏画,你这是想撮合我和林暮雪吗?
苏画出了小区,站在街口,满脸茫然,偌大一个城市,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易沉楷的家,现在必定是空荡冷清,水语花苑,她不想打搅隔壁的秦棋和林暮雪。
呆站了半晌,她去了办公室。今晚没有工作的欲望,她想从网上找部电影来看,可是喜剧她笑不出来,悲剧她怕自己会哭,最后不了了之。后来渐渐累了,趴在桌上,用手转动那盆仙人掌,手机就躺在桌边,却一个晚上都没响。
他现在在做什么?苏画苦笑,今晚还会回来吗?
易沉楷此时,也正在焦虑,这边闹得走不开,可是他又担心苏画。
易沉楷今天的处境很为难,他本已宣布离开戚家,按理说无权再过问公司的事。可是吴慈民打电话哀求他,事态如此严重,他不得不来。楚和刘自始至终眼神里带着点不服,戚母一开始是满脸惊讶,然后就不动声色地将所有的裁夺权都交到他手上了,似乎他从来就没离开过戚氏一样。楚总和刘总还在愤愤不平,吴慈民仍旧有苦难言,而戚母却好像全无主见,只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他。
他再不发言,估计楚和刘会将戚氏所有抖得抖不得的内幕全部抖出来。易沉楷咬了咬牙,终于出言制止:“够了!”
正说得激昂的刘总表情一滞,把后半截话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楚总原本嚣张的眼神也不得不收敛。戚母的眼底悄悄闪过一丝喜色。吴慈民感激地看着他。
“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翻旧账,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和发展。”易沉楷的语气冷淡却强硬。
刘总还想勉强争辩:“但是吴总的眼光过于保守,不利于戚氏的发展。”
吴慈民马上接话:“我前几天只是暂时替易总代管,现在易总忙完了,后面自然大事都由易总做决定。”
戚母也随声附和:“是啊,沉楷回来就好了。”
易沉楷想要推拒,却又知道自己现在根本走不出这个沼泽,无奈地沉默。
戚母悄悄递给吴慈民一个谅解的眼色,其实某些事,她不说并不代表她真的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这次之所以这么由着楚和刘整吴慈民,也包含着她的报复,谁让他帮着自己的丈夫挪钱给外面的女人!但是今天,吴慈民至少帮她把易沉楷搬了回来,也算是将功赎罪。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楚总和刘总纵使不甘心,也无计可施,毕竟易沉楷是当初戚宗胜钦定的接班人。但是他们仍然抱着隐约的希望,易沉楷和戚安安婚约已经名存实亡,他也不再是戚氏的驸马爷,不可能长久掌管戚氏,总会有他们出头的一天。
吴慈民在楚总和刘总走之后留下来,想再表达一些什么,可是戚母却使眼色让他赶快离开,他明白了主母的意思,只说了句:“易总,那我明天再跟您汇报最近的工作情况。”
易沉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眼神沉郁。
只剩下他和戚母了,气氛太压抑,他也站起来想走,却被戚母叫住:“沉楷,前些时我可能心急,所以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不要见怪,好吗?”
戚母到底是长辈,而且是戚叔叔的遗孀,易沉楷礼貌地笑了笑:“安阿姨您别多想。”
戚母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你戚叔叔走了,安安还小,我又是个不懂经商的没用的妇人,所以你就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一想到你要走,我们就六神无主了,有时候也就不理智了。”
她慢慢走到橱柜前,轻轻地抚摸着戚宗胜的遗照,背对着易沉楷,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在哽咽:“你不知道,安安现在,一直都住在庙里,她说她为她爸爸做不了什么,所以只能为他念经祈福。”
易沉楷心里一阵愧疚。
“沉楷,我现在……也不求……你真的和安安结婚……只求你在外面暂时给她保持个名分,你今天也看到了,下面的那些人其实都不安分,要是你真的宣布和戚家完全脱离了关系,他们肯定会搅得天翻地覆。”她转过身来,哀哀地望着他;”就算我求你了,行吗?我已经是这个年纪了,以后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可是我不希望有一天戚氏败了,安安衣食无着,我和她爸爸一辈子,也就是希望她将来能幸福。“
任谁听到这样的话,都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易沉楷也不例外。他也气愤戚家对他和苏画做过的事,可是他也不忍心真的看见戚家就此败落。何况安安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也有错。
“以后……我会帮忙。“他无法承诺更多,只能说到此为止。
这对戚母来说就好比是一张免死金牌,她知道,易沉楷还是丢不开戚家,这就够了。
“这会儿也晚了,你赶紧回去吧,免得家里的人等急了。“她表现得极为善解人意。
“那我走了。“易沉楷也的确是等不得了,他都不知道苏画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一出门他就给苏画打电话,关机。给他家里打电话,没人接。然后打给魏庭,他告诉他苏画回了水语花苑。他即刻驱车前往,一路上想着要怎么道歉怎么哄她,可是到了她家敲了半天门,苏画没开门,隔壁林暮雪家的门却开了。
林暮雪今晚心情很不爽,秦棋吃饭的时候一直闷闷不乐,吃完之后坐了不到五分钟就走了,留都留不住,把她原来打算好好和他培养一下感情的计划全部打乱了。上床烦躁地翻来覆去半天,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隔壁又有人不要命的敲门。
“你干嘛呢?大半夜的有没点公德心啊?“她语气恶劣。
“苏画不给我开门。“易沉楷已经很沮丧了。
林暮雪“嗤“地笑了一声:”她又不在怎么给你开门?“
“不在?“易沉楷疑惑地反问:”魏庭说他把她送回来了啊。“
“怎么可能?她要是回来了还不找我?“林暮雪撇了撇嘴。
易沉楷开始觉得不妙:“你真的没见过她?”
林暮雪慢慢眯起了眼睛:“看你这幅心虚的样子,是不是又欺负苏画了,她离家出走?”
易沉楷无言以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她吵架,只说了句:“我去找苏画。”就匆匆离去。
一直到电梯门关上之前,还听见林暮雪在骂:“我告诉你,要是你敢对苏画不好,我绝对饶不了你。”
易沉楷从水语花苑出来,又回了趟家,侥幸地希望发现苏画早已回去,只是睡着了或者赌气不接他电话,可是,没有出现奇迹,家里空荡荡的,连一丝温暖的气息都没有。
这下易沉楷真的有点慌了,又打电话给魏庭,问他是不是确定把苏画送回水语花苑了。魏庭也很奇怪,他明明亲眼见她进了楼道才离开的。他想了想,提醒易沉楷:“会不会是苏画有什么紧急工作,所以回公司去了?”
易沉楷连忙说了声再见,挂了电话又给苏画办公室拨,可事不凑巧,苏画这个时候正好去了卫生间,电话没人接。
易沉楷又心慌地给魏庭拨过去,他们开始一起回忆苏画的交际圈,给和她关系不错的王瑜李舒她们打电话,但是依然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易沉楷已经六神无主了,魏庭只能不断安慰他:”苏画不会有事的,她那么坚强聪明的一个人。“
可是话虽如此,他自己心里也直打鼓,毕竟这么晚了,苏画一个女孩子,不知道在那里。
这样心情下的安慰,自然是无力的,易沉楷无法安下心来,又出门去找。
他又跑了一趟水语花苑,敲开了林暮雪的门,非要从她阳台上翻过去看苏画在不在。
刚睡着被吵醒的林暮雪气急败坏地骂;”黑灯瞎火的,你也不怕摔下楼啊。“
可是乌鸦嘴归乌鸦嘴,她看见他找苏画找这么急,心里还是有些感动,同时也担心苏画。她开了客厅和阳台所有的灯,紧张兮兮地看着易沉楷翻到隔壁阳台,又在这边叫:“在不在?在不在?”
那边传来一声焦虑的长叹:“还是没有。”
林暮雪急得跳脚;”你到底怎么她了?怎么会深更半夜地逃家?“
易沉楷说不出话来。
“我跟你一起去找。“说着林暮雪就冲进卧室去换衣服了,可是等她出来,易沉楷早已等不及,心急火燎的走了。
她又在沙发上坐下来,将头靠在扶手上,轻轻叹了一声,苏画有这样的男人,就算吵架也是甜蜜的吧?哪像她,无论怎么努力,别人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看似亲近,实则遥远。
易沉楷不甘心地去了兆新,在楼下,他又打了个电话给苏画。这一次苏画在,她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号码半晌,终于接了起来。算她心软吧,她还是舍不得让他在大半夜里心焦,先前关了手机,也算任性过了。
“我总算找到你了,画儿。”易沉楷听见她的声音的时候,兴奋得只差喜极而泣。
苏画只是沉默。
“我这就上来接你。”易沉楷心急地挂了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往楼里冲,却又被保安拦住缠问了半天。
他已经烦不胜烦,和保安吵了起来,而半夜放陌生人上楼本来就不合规定,再加上来人无理的态度,保安更是铁面无私,坚决不让上楼。
易沉楷无奈地站在楼下,仰望九楼的灯光。
苏画在楼上,一直在整理自己的情绪,等待易沉楷上来,可是只等来他的电话,语气可怜兮兮的:“我跟保安吵架了,他不让我上来。“
苏画又好气又好笑:“你真是一天不惹事就不行。“
既然笑出来了,气氛自然也就缓和了许多。苏画不好再赌气,收拾东西下了楼。
一出大门,并没看见易沉楷,苏画正在四处张望,突然有人从背后跳出来,紧紧抱住了她,吓得她大叫一声。
还没回头,就听见熟悉的得意笑声,她气得死掐了他一把:“都这么大人了,还老是恶作剧。“
易沉楷耍赖地抱紧她,在她颈后蹭:“爱你嘛。“
这还是公司大门口,苏画的耳根微红,咬着牙挣开他的怀抱:“回去再收拾你。“
易沉楷坏笑:“我一定会给你机会的。“
那一夜,无论苏画怎么躲,最终还是被易沉楷抓住,抱上了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收拾谁,反正最后他们都累得睡着了,头靠着头,脸贴着脸,像两只亲昵的小狗。
清晨是苏画先醒来的,全身酸疼的她打算去泡个热水澡,可是才抽出被易沉楷压着的手,他就开始哼哼,搂紧了她的腰。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好继续陪他睡。
可是这人哪能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一贴近她身体的柔软,他在睡梦中就又开始不老实起来,手四处游移。苏画忍无可忍,扒开了他的爪子,跳下床去。他感觉到怀里空了,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没看见苏画,正打算扯开嗓子叫,就听见了苏画先知先觉的制止:“别喊,我去洗澡。“
他立刻准备爬起来跟着去卧室,又被喝住:“我洗完你再洗。“
要是放他进来,纯洁的洗澡铁定变成鸳鸯戏水。
等苏画洗完澡出来,易沉楷还赖在床上向她招手:“宝贝,过来。“
苏画懒得理会他,丢给他一记卫生球,就去了厨房,像这样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过后,必须要好好补充营养。
易沉楷瘪了瘪嘴,无趣地进了浴室。
就在他洗澡中途,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哗哗的水声掩盖了铃声,他没有听见,苏画却听见了,走过来拿起手机一看,显示号码名称是——“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