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淅沥沥下了将近一个下午的细雨渐渐停歇,一抹殷红自天边飘散,与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清新,又带着丝丝凉意。
锦澜不自觉的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原本穿着的斗篷浸了水汽,老太太便让人取了这件孔雀纹朱色盘金绣石榴披风予她穿上。
活灵活现的孔雀尾纹缠绕着金线绣成的石榴,偶尔露出的石榴子还是由一颗颗磨得如米粒般大小相等的红宝石嵌缀而成,整条披风华贵非凡。此时天色已暗,若是再白日里,只怕更加耀眼夺目。
听说这件披风还是老太太压箱底的东西,前世她曾见过一次,是在出嫁前夕,老太太送来的添妆箱笼里。
如今却已经穿在了她身上,真真是照化弄人。
锦澜心里冷冷一笑,转念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无论老太太做什么,为的不过是那几样目的,横竖现在她要做的同老太太想的大同小异,兴许借着老太太的手,会更加容易些。
沐兰和文竹在偏厅中坐立不安,直到锦澜平安无事的出来,才大大松了口气,只是看到她身上的披风,沐兰心里顿时一惊,“姑娘......”
锦澜忽的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簪子,借此挡住了一旁吴嬷嬷的视线,飞快的给沐兰使了个眼色。
沐兰见状,只好将到嘴边的疑问尽数咽了回去。
吴嬷嬷让人取来两盏宫灯,笑着说道:“天色渐暗加上雨后路滑,姑娘一路上得仔细些。”说罢收了笑意,对沐兰文竹吩咐道:“你们可要小心照顾好姑娘!”
沐兰和文竹接过宫灯,恭敬的应了句:“是。”
锦澜同吴嬷嬷随意诌了几句,便在众人的拥簇下出了嘉裕堂。
回到澜园,锦澜早早就让守门的婆子将院门闩上,又将唐嬷嬷和沐兰叫进屋里,才把老太太屋里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沐兰一时沉不住气,急忙抢声道:“姑娘,你怎能答应老太太?”
锦澜看了沐兰一眼,沐兰才惊觉失言,立即住了嘴,神色有些呐呐。
唐嬷嬷也没想到只是一趟请安,就让自家姑娘陷在嘉裕堂里头了,不过她到底比沐兰更了解锦澜,深知这般决定自有一番道理。想了想,便道:“姑娘若是留在老太太身边,那太太那儿怎么办?”
锦澜这才缓声说道:“我要说的便是这个,老太太既然铁了心要将我留在嘉裕堂,十有八九同母亲有干系,无非是怕母亲借着我的手为难韶姨娘或者伤着她的肚子罢了。横竖这事儿我与母亲都不打算碰,就是应了老太太又如何?再说我住在老太太屋里,指不定还能让那些个暗地里藏着的急跳脚,一不小心就蹦出来了。”
如今,她就是嫌府里的水不够浑。
母亲身上的毒得趁早解,可老太太的心思和宁姨娘的算计,还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韶姨娘,桩桩件件摆在那儿,绕不过也避不开,只有把水彻底搅浑了,才能找到机会。
寻思片刻,她抬起头开口问道:“嬷嬷,我让你送的东西,可送到了?”
唐嬷嬷忙点头,“姑娘放心,奴婢已经让人将东西送到了孟府,估摸着这两日就会有消息。”
锦澜这才稍稍定下心来,凭着她与孟茹涵的交情,这点小事想必不在话下。
略略交代了几句,她便将沐兰打发出去,紧紧地攥着唐嬷嬷的手,慎重的说道:“嬷嬷,明儿开始,送往水榭轩的东西你务必亲力亲为,千万不要假手他人!即便到了母亲屋里,也得亲自伺候,不可让第三人沾手,即便是母亲身前的蔓萍惠秀都不成!”说罢想了想,又添了句:“若是碰上宫大夫就无碍。”
唐嬷嬷也晓得兹事体大,重重的点头,沉声应道:“姑娘且放一百二十颗心,奴婢省的!”
“如此,澜园便交给嬷嬷了。”锦澜感激的笑了笑,如今这屋里,唐嬷嬷便是她最信任的人。
可此事涉及到母亲的安危,虽然合着宫大夫那头的事,里里外外已经安排妥当,但她紧绷的心还是难以松懈半分。
无论怎样,她都要护住母亲,决不让前世的奸计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