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已经饿了,金真德不来的话,此时他该进奶了。李掖在女王的怀中,按着习惯去她胸前拱着、急切地吭唧。
金真德被他拱的难受,也无能为力,世子从未被人这般怠慢,大哭起来。
……
与此同时,在长安的大明宫里,恰在皇帝陪四位皇子“驰骋”完、坐在桌边要用晚宴时,殷妃肚子疼了。
桌边的皇后和众妃一下子都起来,将皇帝丢下,“快去看看,”皇后人在门外,吩咐道,“去永宁坊接妈妈过来,要快!”
这个时刻皇帝不能去,一点忙都帮不上,他坐在原地吃喝,提示道,“你们带了凝血珠去备着,以应急需。”
四位皇子忽见人都跑光了,不知是什么大热闹,等皇后等人走后,四个皇子一眨眼都不见了踪影,连随侍他们的宫人也跑了。
身边只有两名年轻的宫女侍立着,准备给皇帝满酒布菜。
但皇帝不用她们,独坐着自斟自饮,自己一回来时柳玉如和谢金莲、樊莺等人都还一副久别重逢的幽怨样子,可是一听闻苏殷要生孩子,这就都跑了,一个陪他的也没有!
皇帝喝了几杯,先将当下的几件大事从头回想一遍,盐政、地政、军政,近的、远的,包括泉州刺史赵嘉的移任、刘审信和樊桂植的起用,几乎都可以说完美无缺。
于是便想起苏殷生男生女这件眼前的大事上来。
他来了兴趣,酒总不能这么枯喝,得喝出个趣味来。于是用手蘸着杯中之酒、在桌子上划了一道线,在线的左边画个杠子代表生男,右边画只圈子代表生女,把一根筷子坚在线正中,看它倒向哪边。
筷子倒向杠子一边,皇帝便自语一声,“哦,儿子,”喝两杯。倒向圈子一边,皇帝便喝一杯。
这个小把戏贯穿了皇帝回京后第一场酒的始终,被他玩得自得其乐。
两名宫女只是站于皇帝身后两侧,只等须要给皇帝移菜时,才上前来一个人侍候一下。
慢慢的,皇帝想到了新罗、想到了掖庭宫、和长安城外与婉清相送金善德的那日。
仿佛新罗女王又在他耳边说,“……与大人相逢这几日,善德恰似浮萍着陆、小船归岸,已无什么遗憾了!”
他重新将桌上的酒迹描了描,拿起一支筷子往桌上立,自语道,“善德,可朕有遗憾呀,连禽兽不如都不给朕机会。”
禽兽不如这句不算好话,但这恰是新罗女王最令大唐皇帝铭记不忘的。
长安一面竟至绝别,一个大唐至尊,权压四海、一个贵为新罗女王,两人能够跨越地域的隔阻短暂相遇,却都跨不过光阴。
但那具温香软玉的身子、杏目含娇的容颜犹如昨日!!
身后的两名宫女不约而同、忍不住轻笑出声,因为筷子竟然直直地立在酒线上没倒,看你这次喝几杯。
皇帝猛地扭头,对她们怒目而视,怪她们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两名宫女都是十六七的女子,一定不是女学里来的,她们面目清秀端正,皇帝往日里一向随和,从不为难这些人,再加之那根一动不动的筷子,这不是两人敢不敢的事。
才一眼,宫女便齐齐跪下。
皇帝腾地起身,喝斥道,“有什么好笑的!朕正在猜测新罗世子此时此刻是否安好,你们想让他往哪边倒?!”
话音未落,桌上的筷子受到震动,“吧嗒”一下倒了。
这仿佛就不算什么好兆头,很有些对不住金善德的意思在内,他一步过去一脚绊倒一名宫女,喷着酒气道,
“朕富有四海,普天之下,率土之宾莫非王臣,有什么人敢是朕留不住的!你既然敢笑,给朕说来!”
宫女被皇帝当胸揪住摁在地下,不敢不立刻回应,她低低的、且清晰地回道,“朕下雄主可胜往君,思之所念、目之所见、手之所及,无一人不是陛下之臣妾,任随陛下处置而不会有一点怨意……”
她看到,金徽皇帝的目光忽然就变得柔和起来,施加在她胸口上的力道也减轻了,另一只手到她身上来游走,并喃喃道,“你说得真不错,朕是真命天子。”
宫女抑制不住心跳如狂,举手扣住胸口上皇帝的手背,“哦,陛下……”
皇帝一伸手,将她从地上抱起,用脚勾了两只凳子,把她放上去。
另一位宫女不知所措,皇帝有临幸,她不知要不要回避。
凳子上的宫女一边任由金徽皇帝褪去她的裙子、以至最终裸裎,一边轻轻提示另一个道,“你不要令筷子再倒了,惹朕下生气。”
殿外,贵妃谢金莲匆匆回来,殷妃顺产一子,皇后命宫人回来报信时,谢金莲自告奋勇跑回来。
她举步欲上台阶,却有两名内侍从门边各跨一步,挡住她道,“贵妃娘娘,陛下正在安歇,任何人无诏不得入见。”
谢金莲只是奇怪了一下,这里并非寝殿还安歇!
便听到殿内传出女子忍无可忍的呻吟声,她瞬时什么都明白了。
内侍如两扇门拦着,她是进不去的,谢金莲一甩手转头便走。即便身为贵妃,此时她也要为个宫人让路。
就这么快步回来见柳玉如,皇后问道,“金莲,你可与陛下讲了?”
谢贵妃“嗯”了一声,说,“我听内侍讲陛下已喝多了,不便来。”说罢退到一边。
皇后道,“也好,喝些酒正可解他劳乏,明日必赶来见新皇子,再说还要等他为皇子起名字。”
婆子忙了这一阵,殷妃母子平安,她也很有功成名就的意思,擦着额上的汗道,“婆子接生无数可也怪了,陛下得子便是皇子,一个公主都没有!”
谢贵妃道,“妈妈你真是老糊涂了,永宁公主是什么?难道不是公主?”
苏殷知道谢金莲的意思,虽然虚弱,也插话道,“是啊,就算我们都生皇子,陛下也不缺公主呢!”
谢金莲听了,便不再想什么公主。
大喜之日,她不敢将皇帝“安寝”之事回禀皇后,跟任何人都不能说,便退在后边咬起牙想——此时那个以呻吟声、让她这个堂堂的贵妃却步的、该死的宫女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