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崔特被血红色的光球以及那咆哮袭来的恐怖阴影吓得大脑空白,直到战斗结束,两道迟来的增强术才缓缓地落在奥莉薇加和维雷拉德身上。
“我……我很抱歉……”
斯崔特的嘴唇泛白,眼球外围布着一层密密麻麻的血丝网,这是在极度惊慌状态下身体表达的反应,他知道惹出祸端是自己,如果当时自己听从了维雷拉德的劝告,用意志挣扎着抵抗回头的念想,以他在神学方面的学识,未必不能做到。
可他在那一刻忽然变得恐惧,勇气从身体中抽离,怯懦的灵魂在头顶摇曳,这使他瞬间抛弃掉了神学系引以为傲的精神对抗,屈服于来自背后的窥伺。
维雷拉德离崔斯特最近,几步跨越至他身前,没有斥责也没有殴打,首先做出的动作是捂住他的嘴巴,制止他再说下去。
“噤声。”
斯崔特注意到,维雷拉德眼中的警惕并未消退,甚至更加浓郁,而在不远处的奥莉薇加同样如此,人偶小姐纤细的身体绷成一根紧致的弦,虽然刀锋已经收入臂内,但她此刻流露的战意反倒更加清晰,重新弹出刀锋只需要一个转身的动作。
人形阴影和狼的尸体就在眼前,漆黑色也从尸体上褪去,他们在警惕什么?
森林回答了他的疑惑。
树影婆娑,在三人静住呼吸时,哪怕是再微小不过的声音也仿佛雷暴,敲打在耳膜上,嗡——嗡——嗡。
他们听到了草丛被踩踏的声响,听到了枝丫被拨开的声响,听到了呼吸声,不算粗重,却有很多个音源叠加在一起,最初时的频率还有些混乱,但随着声音的清晰,频率也逐渐变得惊人的一致。
三人静静地等候在原地,不是他们不想撤离,只是愈渐清晰的声响来自四面八方,在最后一刻到来时,根本分辨不出安全的撤离方向。
瞬息之间,风雨终至!
斯崔特双耳震颤,他似乎听见了一声尖锐的吼叫,却又好像只是沉闷的低吟,究竟哪个声音才是真实,那重要么?不,不重要,因为无论是哪个声音,他都从中听到了特殊的东西。
这种声音让他联想到金属剑刃上折射的银光,篝火堆中汹汹焚燃的烈火,战马跌落在地面的嘶吼,以及葬礼上摆放在坟墓旁的白菊。
那声音更甚至拥有了气味,让他闻到了沾染着血腥气息的铁锈……
斯崔特的忽然用力抓扯着自己的心口,脸颊旁的血管骤然凸起,整个人都陷入失去思考的螺旋中。
那是死亡带来的终极恐惧!
“走!”
奥莉薇加和维雷拉德同时大喊,跑向几近昏厥的斯崔特身旁,各自伸手架住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奥莉薇加手臂连接处的螺丝轻轻颤动,维雷拉德澎湃的肌肉块也开始不规则地轻抖。
他们能够理解斯崔特的心境。
因为就在刚才,漆黑的树林周围,突然冒起密集如雨点的血红光球。
每一双血球,就代表着一个阴影生物。
有多少阴影生物在树林里?几百?几千?还是几万?
不重要!重要的是向着光球最稀少的方向突破!
由于架着一个人,奥莉薇加和维雷拉德的行动都受到了限制,铲子与钢刀生生撕开一条路线,却又被更多的阴影生物填堵进来。
“我们得把他扔下了!”维雷拉德不假思索地怒吼,再不吝惜言辞,务必让奥莉薇加清晰地听到:“否则我们的移动速度不够,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奥莉薇加的臂舱完成了一次转轴,此刻处于发射位置的装置是火焰鸢尾,大范围的燃烧加上周围都是树林草丛的天然条件,或许能制造一条生机,但几率却不算很大。
她得承认维雷拉德说得很对,扔下斯崔特,他们才有绝对的把握逃生。
虽然有些犹豫,但她必须得撒手了。
就在二人快要松开手臂之时,斯崔特竟然苏醒过来,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般大口喘息,面色惨白后变得通红。
“我能自己跑!”
幸运的家伙。维雷拉德摇了摇头,腾出双手让他的铲子更具威力,而少了牵制行动的患者,他和奥莉薇加的速度也变得无比迅捷。
冲出森林的边缘,皎洁的月光照在大地上,远处就是城堡的灯光,然而身后却跟着数以万计的阴影族群,他们的速度同样惊人,且紧追不舍。
维雷拉德时不时回头眺望,以法师傲人的头脑进行实时计算,很快得出结论:“不行,维持这个速度,我们还是跑不到城堡面前,得有人负责牵扯住那些阴影才行。”
斯崔特大汗淋漓,听到这话时咬牙切齿地怒吼:“大块头,你是想让我去当那帮阴影的饵食?”
“我可没那样说过,不过你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维雷拉德冷声回答。
“那可不一定,我倒是觉得你挺合适。”
斯崔特狰狞着出手,掌心生出一团粘稠的水团,维雷拉德则是举起金铲,直直地指向斯崔特。
“够了。”
奥莉薇加的眉峰几乎挑成了直线,她完全没想到在这种危急时刻,两人竟然还有心思内讧,更甚至要爆发出一场争斗。
“你们往城堡的方向跑,我来拖住这群家伙。”
她的话让紧张得要死的斯崔特松了口气,维雷拉德却毫不认同,他认为相比之下,奥莉薇加的价值比好几个斯崔特加在一起都要更高,因小失大是最糟糕的决断。
“不用担心我。”奥莉薇加浅浅一笑,“我可不是一个人。”
飒!
气流呼啸,错愕不解的两人向前凝望,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小光点,仅在短短的刹那,小光点就衍变为人形,他发光的原因是一身合金装甲折射了月亮的辉光。
莱耶斯赶到了战场。
他的双手各自提着一个铁皮桶,里面装满了煤油,从两人身边匆匆而过,左手抬高,将煤油桶抛投在半空。
奥莉薇加默契地伸手,抓住了半空中的油桶,错身而过的瞬间,两人的交流简短到难以理解。
“我左。”
“那我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