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我儿既是不想去,便不去吧。”长公主终是下了决断,语声柔和。
郭媛马上抬起头,展颜一笑:“多谢母亲。”
长公主叹了口气,心下很是无奈,又怜惜女儿,抬手替她理了理发丝:“这些日子以来,实是委屈我儿了。”
她放下手,将郭媛的斗篷往前轻拢:“我一会儿叫人找太医先给你诊脉。”
说话间,她转头往前张一张,眼见帝后仪仗已然渐远,神情便有些纠结。
郭媛巴不得她快走,遂笑着推她:“娘且去吧,女儿无事的,万一陛下找您说话,您不在可也不好。”
此言正中长公主所思,她拍拍郭媛的手,欣慰地道:“我儿长大啦,也晓得替为娘担心了呢。”又小声叮嘱:“下山后也别乱跑,好生在棚里坐着,别御医到了找不着人。”
郭媛笑着应下,长公主又叮咛几句,方自去了。
郭媛立在道旁,一直目送着她追上帝后仪仗,方转身往山下走。
远在前方的陈滢,因被福清公主缠着说话,并未察觉此事。而在人群之中,却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下山的郭媛,直待那大红的身影行至山脚,方低头敛眉,悄然退出人群。
此番冬狩,乃十六年来才只一回的盛事,参与者极者众,而近千人的队伍里,少去这么几个人,实是如滴水离海,毫无影响。
约小半个时辰后,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地,众人再度聚集,元嘉帝第二次擂动了战鼓。
“咚咚咚”,一连串密集的鼓点,伴随着山呼万岁之声,传遍山野。
大楚十六年的冬狩,正式拉开帷幕。
鼓声一歇,人群立时散开,其中至少有一半儿尽皆随元嘉帝往山南温泉而去。
那一带地气温暖,草木丰茂,野物想也不会冬眠,自是狩猎首选。
而剩下的一半儿人,则多是低等官吏、不得志的勋贵,或是不肯随大流的清贵门第。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去了东麓,那里朝阳,温度较西、北两侧高些,野物也应不少。
而陈滢,便属于最不起眼的极少数。
举凡人多之处,是非亦多,这是她前世积攒的经验,因此,东、南两处她绝不会去,至于西面,因有一道小瀑布,陈劭并几名故交便相约前往赏玩。
陈滢扫眼看去,便见这几位青衫落拓的骚人雅客,提书匣者有之、拿风炉者有之、抱琴携笛者有之,就是没见拿弓箭的,倒有一位短须儒生,腰畔挂着柄君子剑。
可想而知,这柄剑绝不会用来斩杀猎物,仅仅只是件装饰物而已。
陈滢觉着,她与这群士子,怕也走不到一起去。
北坡,便成了她唯一的选择。
待陈劭等人走远,她便带着寻真、知实并两名侍卫,径往北去。
小行山的北坡,外临平川,自坡上望去,阳光之下,阔野连天、苍穹如盖,远处一带水波泱泱浩浩,似一条流动的金色腰带,盘绕着这片广袤的土地。
陈滢立在坡顶,遥望远处点点金波,忽生出俯仰天地之感,心怀大畅。
就算什么也猎不着,出来走走,也自逍遥。
她在坡顶玩赏片刻,便又返身步入深林。
北坡林木众多,只此时正是深冬,入目处,也唯有枯枝残桠,深褐色的叶片打着卷儿,缩在枝头,更兼树木杂生、乱石堆叠,路并不好走。
未走几步,一阵北风呜咽着掠过,寻真忍不住抱起胳膊哆嗦了两下:“好冷啊。”
知实亦左右看着,不时替陈滢拂去头顶枝叶,担忧道:“这么冷的天儿,又是这么个冷僻地方,怕是没有野物。”
语声方落,前方密林间,忽地响起窸窣之声。
“有动静!”一名侍卫眼冒精光,弯弓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