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你说的那般好?我也就是临时想起来的而已。”郭婉抬手掩鬓,长长的衣袖落下,像仲夏夜铺散的月华。
陈滢面上绽出笑来:“你这法子委实是好,有此良策,这出戏就算不红,也绝不会无人问津。”
“如此便好。”郭婉含笑语道,隐在袖子里的手,略略松了松。
陈滢欢喜,她亦欣然。
二人再叙些别话,陈滢便即告辞,郭婉亦未深留,命人赠了些礼物,将陈滢送上了马车。
眼见得那青幄小车驶上官道,在漫天风花中渐渐驰远,郭婉方自回转。
当她重新立于清溪水畔时,那碧栏杆前、朱漆亭上,已然守着一个人。
郭婉遥见了,微微眯眼,自袖中取出一方天青色香云纱碟戏牡丹帕子来,影影绰绰的纱罗里,彩蝶翩飞、花艳群芳,倒似活过来一般,又像在指间拢了一片云。
她将帕子拭了拭唇,停步伫立。
亭中之人早瞧见了她,疾步下得石阶,躬身行礼:“司马秀见过夫人。”
“免。”郭婉颦了翠眉,水杏眸向她顾一顾,便横去一脉眼波:“来的时候儿没碰着人吧?”
“回夫人,我是从另一头过来的,没见着人。”司马秀恭声道。
语毕,又抬眼去看郭婉,平平无奇的脸上,现出几分疑惑:“只是,夫人何不将日子错开?那位陈大姑娘并不好对付,万一两下里撞见了,夫人也不好处置。”
“这话好笑。”郭婉目视于她,眸光清冷淡漠,艳丽的红唇,微微往旁一撇:“如果连陈大姑娘都躲不过,你还来此做甚?”
她露出讥嘲的神色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司马秀:“我千辛万苦才得来这机会见你一面儿,你可别告诉我,你并不值那些银子?”
此言大不客气,司马秀却毫无动容,静默想了片刻,遂拱手弯腰:“夫人说得是。”
郭婉扫她一眼,提起裙摆,施施然步入亭中,倚着那碧栏杆子,遥望天际。
青山横郭,浮云聚散,这清旷寥远的景物,却似并不能令她一抒胸臆,她反倒蹙起眉,目含悒色。
接下来要做之事,原就在她谋划中。
然而,当事情真到了眼前,她却觉恍惚,好似又被漫天墨色笼罩。
那是许多许多个浓重而沉郁的夜,她孤枕梦醒、裹衾独卧,珍珠帘疏疏落落地悬着,切下薄白的月色。那月光再是清滟,亦破不去满世界的黑。
她觉得喘不上气,胸口像梗着块石头,冷且硬,只得整宿整宿地枯坐,身体缩成一团,直到东窗微明、鸟鸣间关,她才能重又躺回去,浅浅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