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有理由恨,也有理由执拗。
若非这一点执念,或许,三哥早就活不下去可吧?
谁又有那个资格和权利,自以为洒脱地,要劝他放下?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自然该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算快意。
谢琰却是淡淡笑了,“如今,宁王已死,他一家也都跟着陪葬了,我也算报了仇了。”
可是,他还有遗憾,不是吗?
那个下令的人,那个将他们谢家数代的忠诚,弃如敝履,将他们一家人,当成了猎狗一般,猎杀、烹煮的人,还活着。
不过,这些,谢鸾因不打算再说,也无需三哥再操心。
谢鸾因眨眨眼,笑了,“三哥既然心事了了,便安心养着身子,来日,随我回江南。”
谢琰望着她,笑容有些疏淡,“好呀!都说江南好,咱们也能沾沾我家阿鸾的光,去江南逛逛!”
“只是,我这身子骨,你也瞧见了,怎么也得等天气暖和了才能上路,而你,如今已是别家妇,这年关上,你怎么也该回夫家,陪着你的丈夫和儿子才是,你听话,明日,便递了折子请辞。只是,愈近年关,陛下事忙,你也用不着等批复,总归,你是女眷,也非奉命回京,不过是来探亲,既然探完了,回家去也是理所应当得很,能尽早启程,便尽早启程,这天冷了,路上难免不好走……最好,再去一封信,让略商派人来迎迎你……”
谢琰话锋一转,却是正色道,这么一长串的话,费了他不少的力气,中途停下了两次,喘匀了气,这才又继续。
谢鸾因只是听着,适时地“嗯”上一声,却没有其他的表示。
“阿鸾!略商这般为我费心,你觉着,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他对你,是真真好。人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能修得共枕眠。能成为夫妻,已是不易,何况,你还这般好命,遇着了略商这般的好夫君。往后,凡事都多为他想想,多商量着来,莫要任性……”
一字一句地交代着,絮絮叨叨,谢鸾因也只是微笑着听着,点着头……乖巧听话的模样,让谢琰一时都有些恍惚。
许是年纪渐长,又为人妻,为人母的缘故吧?如今的七妹妹,性子倒是比年少时,和软了许多。
她若是果真能听他的劝,早日离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那他就能安心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别的话。谢琰许是有些累了,后面的话,多是谢鸾因说,谢琰听着。
谢鸾因便跟他说寿哥儿,说晔儿,说谢琛,还有谢瓒……听得谢琰连连点头微笑,只眼角眉梢,却又带出两分淡淡的遗憾来,谢鸾因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尖酸楚得厉害。
直到屋外隐约传来动静,兄妹二人这才停下了话语声。
转头望去,帘子被人挑起,徐子亨和那个叫青萍的女子一前一后进了屋来,徐子亨拱手,唤着“三表兄”,青萍手里则端着一盏还冒着白烟的药,“公子,你该喝药了。”
眼看着青萍熟稔而细心地服侍着谢琰喝药,在谢鸾因示意下,徐子亨随着她一道出了屋子,就站在那两株才在打苞的腊梅树下,谢鸾因也仰着头,看得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