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听见卧房内那一声惊恐的喊叫,在联合接产嬷嬷的密语,郑风华心中一片惊涛骇浪,垂在腰侧捏着锦帕的手不自觉的发抖。
她压下心中的恐惧和一丝愧疚,轻声安慰了一句有些怔神的瑞王爷,便独自一人进了仙荷园郑荷华的主屋。
郑风华刚把脚步迈进去,便被冲鼻的血腥味儿熏得直皱眉头,偌大的屋内静悄悄,只能听见像小奶猫一般细小的啼哭声。
她站在中间外定了定神,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六位婢女,裙下的腿有些微微颤抖,刚才接产嬷嬷的声音太低,她没听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屋内的那一声极惊的声音还在她的脑中回响,郑风华脚下有些踉跄,伸手扶住上好的黄花梨雕花隔断,里间雕刻着百子千孙的步摇床上一片狼藉。
跌落的水盆倒扣在地上,混合着血污的温水漫延在地面上,紫檀木的花架也倾倒在地,花盆里的泥土也洒了一地,一支曲折遒劲的海棠斜躺着。
她的嫡亲妹妹郑荷华面色苍白的躺在桃红色的被褥里,清浅的呼吸声听上去虚弱不堪,汗湿的墨发一绺一绺的随意散落在引枕和被褥上。
失去血色的双唇,紧闭的杏眼,看不出一丝往日的骄傲模样,被褥上染了大片的血迹,桃红色已经被一片殷红代替,染血的布巾堆满了床榻和脚下。
郑风华站在床榻前的矮凳上定定的看着郑荷华,她的眼中闪过一到痛苦,发抖的双手颤颤巍巍的伸向昏迷的郑荷华,但伸到一半的时候,郑风华像被针扎了一样攸的收回,紧紧的攥着衣襟下摆。
她想去抚摸一下妹妹毫无血色的脸颊,可瑞王爷温柔抚上这张脸的画面在她眼前闪现,手却怎么也不能再伸出去了。
怪谁呢?若不是有贪图富贵的爹娘,和妹妹自己的妥协,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郑风华心中不是不恨的,去岁她和殿下去到尚书府,因太晚便被爹爹留宿,可谁知她刚刚从母亲房里回到院子,还不到亥时,便听到侍女火急火燎的来报说殿下闯了妹妹的闺房。
那一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嫁于殿下两年有余,她肚子里却一直没有动静,几次回府探亲娘都要催问一番,更是时常在她耳边念叨:
女人终要有子嗣傍身的,若是将来殿下位置更高时,就算殿下再宠爱于她,但碍于满朝文武的谏言,她也会地位不保。
那时她只当娘是担心她,她是怎么回答的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席间父亲不断的给殿下劝酒,母亲更是以要说体己话之由拉她回房。
但那夜的那件事情发生,她便想通了白日里看似平常却处处透着诡异的种种,她未出阁时的院子与郑荷华的院子在两个方向。
更何况未出阁的女儿家不能随意见外男,即使是姐夫也不行,是以那日席间只有他们四人,宴后就算殿下醉酒可再糊涂也不会走错院子,更何况还有小厮贴身伺候着。
这不过是爹娘的算计罢了,为了荣华富贵不惜以二位嫡女侍一夫,想出了这个下下之策,她虽恨爹娘,但她更恨的却是这个在府中向来跋扈的妹妹。
若没有她的点头同意,以爹娘对她的宠爱是万万不敢算计殿下的,这叫她如何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