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酒肆中只有段恒毅一人坐在临窗的雅间里,看着窗外的行人由密渐疏,看着窗外的树影渐渐西斜,看着落在窗棱上的光线似是都染上了一层赤色光芒……
桌上摆放的酒壶中有大半都已经空了,几碟下酒的小菜却是分毫未动,原本满屋子的酒气早已经随风散到了窗外。
段恒毅看着桌上横七竖八杂乱摆放的酒壶,微微蹙了蹙眉,似是不知不觉间他便饮了许多青梅酒,然而如今他却并没有半分的醉意。
且心中似是比以往都更要清明几分。
他从未想过这处酒肆是父亲的产业,并一直交由霜痕的一房远亲打理着,且这里又是作为一处秘密的联络点……
这般看来,父亲,是否早就已经对轩帝有了防备之心?
转了转手中的酒碗,段恒毅叹息了一声。
父亲不在了,这些话他自是无处去说,且心中的猜测,也无处去一探究竟。
饮尽碗中剩余的半碗酒,段恒毅口中轻啧了一声,伸手入怀时,脸上也现出些少许的迟疑来。
这处酒肆虽是父亲从前置下的产业,但如今他看这处酒肆生意十分清冷,若不是还有那一处用,怕是早就关门歇业了吧?
虽说如今他囊中羞涩,且这处酒肆又是父亲的产业,但他想吃白食的心思也仅仅只是起了一瞬,便把一颗银锭子放在了桌边。
无论是掌柜的还是伙计,都还要靠着这处酒肆过活……
转身步出酒肆时,段恒毅却感到右眼皮一阵狂跳不止,这狂跳突如其来,让他本就不宁的心神也生出几分躁动不安来。
虽然他一向不信什么“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样的话,但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足以让他心中警惕万分。
抬手摸了摸跳动不已的眼皮,段恒毅原本带着轻笑的脸上笑意渐渐收敛,转而变得严肃非常。
已是日暮时分,西斜的太阳躲进了层层迭起的云层中,灰白色的云朵都被染上了一层殷红,而那些自云边迸出的金色光芒,却是肆无忌惮地洒落在金陵这片土地上。
脸上被镀了一层金色光芒的段恒毅,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肃杀的气息,然而当他策马转身时,迎着那炙热的光线行走时,便又变得与平时无异。
酒肆二楼正收拾桌上狼藉的店伙计,一手攥着那银锭,一边探头探脑地看向楼下那道骑马渐渐远去的身影,在他眼中有些狐疑升起。
“怎么看着那么像一个人呢!”
店伙计嘀咕了一声,又探身向窗外看了几眼,这才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桌上的酒壶酒碗。
离开酒肆的段恒毅骑着马缓步在街上前行,看他所行方向,却并非是回到城南范家庄,反而像是朝着顾府的方向在行走。
然而当行至顾府所在的那条街道时,段恒毅却是打马绕过,并未有入府门的打算,转而向着下一条街道前行。
城南范家庄里,眉宇间带着几分沉郁之色的顾清临正坐在帐前摆放的那张椅子里,只神色怔忡地看着远处的河堤,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晨初便赶回府里的小厮罗宝莲就蹲在顾清临身前不远处的空地上,眼中目光不时地落在顾清临身上,抑或是顾清临手边的那张矮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