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冷风呼啸的夜,还是尚带有几丝夏日余温的夜,似乎都有几分漫长,然而带着几分火热的清晨依旧会照常来临。
当火红的朝霞铺满了半边天时,那支整夜都在翻山越岭的队伍渐渐停下了脚步,而坊间的百姓们却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清晨。
昨夜纵酒的亭下早已经收拾妥当,丝毫看不出半点昨日的痕迹,而偷偷潜回城中的瑾瑜王爷闵柏衍也早在月上中天后便又偷偷溜回了守备营中。
帐外便是他的亲卫,是以他这一来一回竟也没惊动任何人,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虽是饮了大半夜的酒,只浅眠了两个时辰的闵柏衍却是半点倦意都无,正穿着一身薄甲坐在帐中,只那双泛着血丝的眼中可以看出些许的疲倦。
从前毫不知情时,他只当小晏是个有些懵懂却心地纯善的少年,如今却是得知他与自己是叔伯兄弟……
更有石溪寺那位赫赫有名的住持无尘禅师,便是他的皇伯父,也是从前的太子……
若是没有那场意外,想必皇伯父便会是如今这大耀的帝王,而他也不会是皇子……而大耀也不会是如今的大耀。
这一刻的闵柏衍心中已经不似昨夜那般感到羞辱和难堪,跟没有了对轩帝生出的浓烈恨意,只有淡淡的感慨。
若是一切,都回到当初没有发生东宫事变那一刻,大耀也好,他们也罢,便都不会被卷进这样愈加凶猛的漩涡中。
而造成今日这种种一切的人,便都是轩帝,他的父皇。
古有云,子不言父过,而如今他不是不能言,而是不敢言。
犯了滔天的过错,又如何言不得?
只因他为君,他为臣吗?
那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又要说与风听吗?
立在帐中的亲卫队长沈斌如今也是一副寻常士兵的打扮,见闵柏衍坐在那里凝神不语,他便出声询问,“殿下,今日不练兵了吗?”
闻言后的闵柏衍面上却是露出讥讽,“练兵的事我不去,也自是有人,你没看出来这些人对我只是敬着吗?”
“敬畏是出于我的身份,但却不是敬佩,守备营中的将士并未是边关的将士,且这守备营中上上下下又是自成一体。”
“我一个王爷如今被下放至此,他们对我只有敬,而没有服,他们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这也是为何父皇会放心我在守备营的原因。”
往日并不会多提此事且颇有些既来之则安之的闵柏衍,今日言语中却似是多了几分忿忿。
沈斌听到这话后,脸上的神情一凛,似是有些欲言又止,旋即便轻叹一声。
“殿下如今的处境福祸难测……不过属下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假使,假使有变,属下等定会为殿下您杀出一条生路来。”
随着掷地有声的话语落,沈斌神情肃穆地一颔首,冷硬的铠甲摩擦生出一阵铿锵之音,便带了一股破釜沉舟般的肃杀之气。
听得这话,闵柏衍先是一怔,随后便似是浑不在意地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