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季家,将奚兰带进这场联姻里,带到奚兰身边,昨晚劈死的,就是一个和他们毫不相干的文国七皇子而已。
“你说什么?”背后传来一道凄裂的声音。“臭小子,你说什么?谁死了?”
她不愿意听的,几个字灌入耳朵时,她惶然入坠。
紫虚元不愿见到她这副失了魂的样子,他面色冰冷的重复了一遍,“李淮死了,他被雷劈死了,你看见了的,你亲眼看见了的。”
“不,我没看见!”她打断他,“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他沉长的吐出一口气,“你其实心里清楚,就是不愿相信而已!”
他们虽然没有像别人那样青梅竹马,天天在一起,可是他知道,他那么了解她。
当第一次在梨院看到她穿着女装,扮成季家小姐时,她就知道,她不是被迫留下的。
她想留下来,留在一个才刚刚认识的男人身边。
可是她呢,却要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是被迫留下的。
他带着她逃出京城,季家的人追过来,带她走,她对他说‘别管我’,这臭丫头真狠心啊,别管她,就放她一个人去享受荣华富贵吗?真是没义气!
再在宫里见到她,几句不离让他走,他心中苦笑,臭丫头到底是有多怕,他将她的幸福打破啊?
此刻看到她这失魂落魄之相,他心如刀绞。
是眼睛花了吗,他竟然看到她牵着唇角,傻笑起来。她问他:“虚元……你算过的,李淮阳寿未尽,你忘了吗?”
他眉头微蹙,“不,是你忘了,他二十七岁有一劫,度过是活,度不过就是死!”
现在看来,此劫直接要了他的命。
“不可能!”奚兰还是不相信,“你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让我跟你走!”
紫虚元沉默了,竟不知如何反驳。
也许,她说得对。
如果李淮没死,他也希望李淮死了!
只要李淮死了,这个世上就没有人,能让他的龙公子变得这么脆弱不堪。
按照龙奚兰自己的话来说,像个娘们儿!
这一刻,他忘了师父教给他的所有苍生大义,他就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市井小民就好,那样可以心胸狭隘、唯利是图,最重要不必在意他人的死活。
半响,奚兰突然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说:“让我见一见他,他一定没死!”
季锦江不解的望着她,如此肯定的语气,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你难道没问过你季家背后的高人?他没死?”
“是否,要让你看一眼他的尸体,你才肯死心?”紫虚元的声音虽冷,却夹杂着尽数无奈。
季锦江这次没有插话进来,这一刻,本来迟早也是要面对的。
若她能够冷静一些,不做出引别人起疑之事,什么都可商量。
她问:“他在哪儿?”
“尸体此刻停在胥王府,哥哥带你去。”季锦江轻声回答,好像真是一个疼爱自己妹妹的兄长似的。
记得,小时候锦画最爱的兔子被淹死了,他从湖里将兔子尸体捞起来,锦画也是这般哭闹着,要看一眼兔子的尸体。
他当时也对锦画说:哥哥带你去。
奚兰穿着单薄的衫子,跟着他走出去,季锦江从青莲手上拿过披风来,为她披上。
去胥王府的马车,早已经备好。
紫虚元也跟着,只是在旁边默默的守着她。
一路上,身侧的两个男人都没有出声,她沉声说:“那花妖缠着他的时候,他叫我别过去,他说本王不会有事的!”
虽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李淮就被藤蔓淹没了,但他就是那样说了!
她信!
李淮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不做没把握的事。
其他两个人听见她的话,都沉重的坐着,就好像,是在逃避这个过程。
毕竟面对死亡这个话题,说什么都多了几分悲伤;纵然是杀人无数的季都尉,也难免不为此动容。
马车摇摇晃晃,在被石板铺好的街道上前行。
明明才刚过响午,天会暗暗的,如被蒙上了一层灰色薄纱。
将所有低迷的绝望,压得好低,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这空气里徘徊着的死气沉沉。
胥王府就在前面,那里通常都很明亮,在风水上,是极好的位置。
可是今日,乌云遮住了光亮,大门口两头雄伟的石狮也跟阉了气一样。
还有两队穿着黑色铠甲的羽林卫,将那大门围满,马车在羽林卫所站的石阶旁停下,玉林卫武械统一拔出。
“皇上有命,任何人不准靠近胥王府半步!”羽林卫副官厉声告诫。
马车里的人,都未想到,皇帝会派人,将胥王府给围了!
奚兰听到这声音,很快从马车里钻出来,风吹长袍,凄冷中任旧清丽的脸颊,没有任何退避之意。
“这里是本王妃的家……”她声音很轻,不是在商量,只是这样复述一遍。
她与李淮拜了天地,他是她的夫君,这里是他的府邸,自然就是她的家。
“你们挡住本王妃回家的路了!”
季锦江和紫虚元已站到了身后,前者是认识那位羽林军副官的。
“季都尉,皇上下了旨意,任何人不准踏入半步,末将也是听命行事,还请季都尉与王妃回去吧!”
皇命难为,季锦江明白,怕奚兰受伤,立刻伸手来拉她,“锦画我们……”
奚兰甩开他的手,毅然向前走了一步。
面前严谨不阿的羽林卫无数把长剑,出窍指向她单薄的身子。
她并没有疯到再往前一步,李淮说过,刀尖无眼,你冲上去做什么?
她就这样站着,望着羽林卫身后,那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还有那两旁的红色灯笼,那是他们大婚时挂上去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红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