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云蹲在一边,看着徐羽轻手轻脚地把黑陶罐放进土里,顺手就拔下去一捧浮土。
“你别把我埋喽!”,徐羽夸张地嚷了起来。坑虽深,但大小也不过容个罐子,埋人是不可能的,就多是将他的一条胳膊埋在里面。
“这罐子大约在一年以后才要再挖起来,那时师兄就帮不了我了。”,曼云抿着嘴,静静看着徐羽轻声地问道:“你也决定跟师父一起离开了,是不是?”
近两年来,徐羽一次又一次的北上,说是增识广闻探着新路,但通过他所划出的轨迹,曼云看着就猜得出徐讷虽远在江南,可还是跟前世北楚的那些反贼有着联系。
此前徐讷就已跟她明说过,他在江南呆得如同被闷在了永远的梅雨天里,总想着能出去走走看看。如果宿命一样无法避免,现在还是个孩子的曼云根本就拦不住想要北上的徐讷。
周曼云暗算了下日子。自觉还能寄希望在北楚兵败或是徐讷入洛京之前,已经成年的自己有能力将徐讷抢回来。但前世不知何时不见的徐羽命运如何。她不知道,也就更觉惶恐。
“嗯!”。正埋土徐讷瓮声瓮气地答了一声,拍土的小铲子换了手掌,带着点气恼。
“我们明个儿回霍城,一起回去的大伯娘可能会跟阿爷提说要将曼清姐姐许给你。如果你娶她,就能亲上加亲地当了我姐夫。”,曼云小声说道。白日里,谢氏跟她说话时试探过,暗藏的意思她一下子就听懂了,只是故作懵懂地没有接茬。但现在还是忍不住想问问徐羽的意思。
“我明白你对曼清姐姐没什么想法,可是一直以来,你想要的不就是一个安稳的家?”,曼云小心地盯着徐羽察言观色,心中惴惴。
徐羽低着头,不言不语地拍着已然结实的土地,全没了此前的咋呼。在他心中在霍城周家呆着的这几年,比之从前所受的折磨与流离,才是正儿八经人过的日子。有慈祥的长辈,可爱的妹妹,还有家……
霍城的城门渐行渐近,坐在油壁小车里的谢氏突觉近乡情怯。松开了一路上默数的佛珠,手紧紧地揪住了胸前的衣襟。
“奶……夫人!”,呆在车里近身服侍的桂枝小声唤着。带着物伤其类的怆然。
作为谢氏陪嫁来的体己人,她是为数不多还留在谢氏身边的一个。不比那些年纪大了还能打发了嫁人的丫鬟,嫁给周府下人的她走也走不得。再加上丈夫周四平也是犯了事的,也只得陪着谢氏在别庄熬了数年。
“桂枝!”,谢氏掏了帕子拭了拭眼角,轻声说道:“这一次回来,咱们定要尽了力就留在城里。我在老太太眼前尽孝也够年头了!”
昔日的谢氏对婆婆兼姑姑周太夫人言听计从,可是那是在两人在周府能当得了家作得了主的时候。
久病床前无孝子,在泽亭的日子,原本同一鼻孔子出气的姑侄婆媳也渐渐相看两厌,谢氏有时都恨不得手上再有一瓶玉燕光,索性让周太夫人喝下去立时死了,一了百了,好让自己能明正言顺地回到大宅之中。
“是呀,大少爷新娶媳妇进门,您总要教导着柳氏几年,到时您再带带小哥儿……”,桂枝宽慰着谢氏,也为自己鼓着劲。她与丈夫在老太爷眼中都是谢氏的私人,也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紧跟着谢氏了。
“就怕老太爷还恼我……”,谢氏偷掀了下车窗帘,打量了下外边,队伍头前侧边徐羽骑马护卫的身影正入眼帘。她仔细看看,才将手放了下来,对桂枝道:“那个徐羽与曼清的事,真提着不会有错?”
“夫人,你想想,三小姐不过是个二房庶出的姑娘,二爷现还在霍山别院关着戒着散毒,而那小道士虽说出身差了些,但架不住他那爹得老太爷的喜欢,收了做义子的,听说老爷子为他父子俩择亲也是极费心的。”
“说起来他是爹爹的义孙呢!跟清姐儿也算是兄妹。”
“也正因此老太爷才没想到,但义孙总归是义孙,这门亲还是结得的。夫人你试探着清姐儿,她不是也有些意动,只是窗纸怎么捅的问题。再说,咱们也不为他们的亲事能成不成,也就是想让老太爷晓得您是为着这些晚辈打算的……”
谢氏缓缓地点了点头。桂枝的劝说正是她心中所想,只是再听听,增些信心。泽亭她呆够了,她不想在那儿再熬下去,等周显死了周恪当了家,才老态龙钟地回来当太夫人。
“清姐儿有意思就好。我这为人媳的做些个事体,老爷子断是不肯饶的,但他对孙辈却是极疼的。回去之后,你还是要往清姐儿那儿多走动走动。”
周显讨厌耍阴用药,谢氏就打定主意走了明路保媒牵线。少男少女的心事,好撩拨,只要他们起了念头,她就自信能将亲事促成。
车队在城门口停住,谢氏再次掀帘相看,正巧看见前方曼清的车窗微动,徐羽应唤靠在了车边。她长长地纾一口气,已然苦了许久的脸,终于爬上了一丝笑纹。(未完待续。。)</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