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总是充满着令人忧心劳神的诸多困扰,尤其女人。
有些麻烦,若是一直流连不去会使人焦躁难安,一但脱离即刻就一身轻松但也难免在有些想头的情况下会有怅然若失之感,而倘若久候未至,往往就从一人芝麻大点的私事变成了亲长们都关注的大事。
周曼云盯着眼前的一碗黑色汤药面带苦笑,再抬眼看看边上眼眸之中满带希冀的娘亲杜氏,一咬牙还是端起药碗,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地将汤药喝了个干净。
自作孽不可活!虽说是药三分毒,可一向与曼云分享毒素的银子对曼云刚喝下的药水丝毫不感兴趣,一弹身,自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虽与曼云共生,她还是觉得女人是世上最麻烦的生物之一,自己的寄主尤甚。
色厉内荏的周曼云一直安慰着自个儿,撂下句话就北上的萧泓根本不成困扰,不提萧家自有拦着他的人在,就阿爷那儿也不会让他如意。而那象蜻蜓点水一样的拥抱没人看见造不成不堪收拾的名誉危机,抱一抱也不会珠胎暗结需要用到药物,这点基本常识曼云还是有的。
曼云发愁,吃药不过都是为了身体里莫须有的“香零”之毒。
当年徐讷帮着圆谎,说是待等她二七之年,精元固,潮信至,毒也就差不多解了。
从多年前药一直没断过,象喝水灌汤一样地喝着,周家多请了名医明里暗里帮曼云看过,一致地赞她身体康健。可现在眼见离着曼云的及笄日没了几天,曼云还是没任何少女初潮的迹象。
看着杜氏发愁。曼云同样觉得困惑。前世里她常跟着高氏青菜豆腐吃着,到这会儿也已是自理小日子的老手了。可现在。她比之前世高出寸半,量衣时胸部却也相应小了小了寸半,信期更是迟迟不至。
估摸着是杂七杂八的药胡吃多了的结果?曼云有疑,但不敢跟任何人提上半句,即使是自家亲娘。
这么些年,周曼云服过的毒药多不胜数,不提那些致命毒,单单为针对好色张绍雄研制药品,各色媚药春药都服了不少。只提几样足以吓煞人了。
杜氏收了药碗,帮曼云拭了拭唇边的药渍,顺手从桌边的攒盒中拣了颗蜜饯塞进了曼云的嘴里。看着女儿如同被填满腮帮子的松鼠一样动着嘴巴,杜氏轻敛眉眼低头一笑。
药不过是用来调理温补的,大户人家养女儿自小就都会注重了身体,一般只要不是先天不足得厉害,不会养出弱不经风一碰就倒,连个孩子都无力生的女儿嫁到别人家。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不是用来结仇的。
曼云的身体情况,杜氏生为亲娘,对其生有爱慕之意的徐讷又怎会一瞒就瞒了她多年。
对曼云的潮信来不来,杜氏不急。要急也只在曼云面前急。天天端着药看着曼云喝着,就是要跟心思沉重的女儿耗着,看她何时才肯真正放开怀抱。周曼云那点想利用自己有病的借口逃避嫁人的小心思。当娘的也心知肚明。她即爱喝药,杜氏就让她喝个尽够。待等看着要到哪一天,矫情的女儿才会撑不下。憋不住。
“还没看上的人?”,杜氏略翻了翻放在曼云案上的几张写着人名的笺纸,轻声问道。这些个少年都是周显择过了一遍的人选,家世清白知根知底,家中又多兄弟,在子嗣上并没有过高过急的要求,周老太爷为了曼云的亲事,已是煞费苦心。
只是小妮子不知感恩,直把了长辈的一片好心当了避之不急的负担。杜氏见曼云摇头,索性抽了纸,高声地念了起来,道:“泽亭林家,你三伯娘的娘家侄儿,家中行三,品貌端正……新柳霍家的小四,这是你二嫂娘家特意荐了来的……”
“娘!”,周曼云爱娇地扬声一叫,双手已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一个也看不上?”,杜氏挑起了眉尾,年轻时张扬的艳丽又露出了些些端倪。随手将手中的一叠子纸搁在了桌上,施施然的端起药碗,侧头打量了下女儿半响,才伸手抓下了曼云的一只手。
“周曼云!婚姻事不是做买卖,货不好可退可换,一辈子过好过坏都要自个儿受的,自己想明白自个儿现下想要什么才最是要紧!”
袅袅婷婷的妇人身影撇下了呆坐的女儿,一手把着药碗自就掀帘走了。待步下了藏岫楼的台阶,杜氏才长吐了口憋在胸口的浊气。死钻牛角的丫头心里有鬼,脑子打结,纯粹是拖着整家人跟着受罪。
当谁没年轻过?杜氏哼声一笑,招手唤过了刚刚转进院子的贴身大丫鬟立秋,沉声问道:“让你给邢老四送的信送到了?”
大约也只有十五六岁的立秋,立马笑着应了。杜氏身边的婢女丫鬟也换了几茬,可依旧按着当年与夫婿周柘的约定按着四季节气唤着。
“送到就好!”,杜氏淡淡地点了点头。周曼云暗放了风声,把自个儿身体不好恐无法生育的事当着法码四下散着,不过也就为了把自己的婚事搅黄,既然女儿有想法,她自然要搭把手,让人把消息传得更远些。
“娘!”,一个壮实的小少年冲进院中,随着唤声,一下子就黏在了杜氏的身边。原本圆滚滚的周恺,几年下来抽了条,不再象个肉球,看着瘦,身上细捏却藏肉,而除了一双蓝眸,眉宇之间已隐带了当年周柘的七八成相貌。
杜氏摸摸儿子的小脸,心下一叹,伸臂将儿子揽得更紧了些。“恺儿,你以后乖乖的,别跟你姐一样总让娘操心!”
“姐,怎么了?”,周恺扬脸儿看看四周。看到被立秋收着的药碗时恍然大悟道:“姐生病了!”
“对,病了!病得不轻!莫睬……吵她。跟娘看丢丢去!”,笑揽着儿子的杜氏。改牵了周恺的小手,一齐儿奔了院里的狗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