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睡着了?”,萧泽狐疑地打量着立在面前的弟弟,心中半点不信。
刚及冠的六弟即便个头儿与己平齐,身量也相差无几,但天生更精致些的容颜也更容易暴露出年轻的稚嫩,不擅说谎的眼神躲闪让人一览无余。
“哥!”,萧泓低下头,索性抢上前一步一个熊抱搂住了兄长,压低声在萧泽的耳边言道:“哥,我又闯祸了!”
果然不出所料!听到弟弟直陈,反倒放下心头大石的萧泽拍了拍萧泓的后背,爽朗地笑问道:“把那个高家子给揍了?”
“嗯!打了他,可能有踢断骨头……”,在箭楼上的下脚轻重,萧泓自个儿也记不得了,不过也正好拿来掩塞着无法真正对长兄提到的实情。
“打就打了!有什么了不得的!”
“哥,我们在夏口,可是我还是闯了祸……”,萧泓喉间咔咕着,紧闭上了红透的双眼,脑袋抵在萧泽肩上动也不动。眼下的兄长对他越是包容护短,他越是愧疚不安,几几欲死。
“也算是好事!既如此,我们就等着高家找上门来!”,萧泽的脸上的笑意反倒更盛了,安慰道:“昨晚刘老头不是提了要你和小八与别的勋贵子弟一起编入行宫侍卫营,要高家来闹,你就和小八再跟人打上一架,然后我倒反能用不好管教的借口带着你们一起回了朴镇。”
做长兄的为弟弟们收拾烂摊子已然驾轻就熟,因此每遇了弟弟们的打架斗殴事,萧泽总能很快地找补回更多的好处。
刘仁甫的那套将各地勤王将官所带子弟留在行宫当差的把戏,不过是要让萧家兄弟与其他人一道为质罢了。如果真的打一架就能趁机出了城,倒不用再按原本的计划让小八涉险走一遭。
“大哥,我想今晚就直接去了江南。”
“你揍高维是因为他提到周曼云在江南有事?”。萧泽的眸光一下冷了下来,扳正了萧泓的肩膀,盯着他的双眼问道。
萧泓迟疑地点了点头,眼角眉梢尽是遮挡不住的心虚。
“又是那个女人!”,萧泽狠挫了下牙床,不禁低咒出声。
“哥!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萧泓一把抓住了长兄的手,红着眼眶,眸闪泪光。
每一次的事情发生总是让心里重视的兄长对曼云的看法更差,也更能深刻意识自己对两人之间情爱关系的控制无力。可明知如此,但却不知该如何去改变。也许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愚蠢而又无能的人……
细心地整理着自己要往“江南”的行囊,萧泓忍不住抽了下发酸的鼻子,再接着,脸上带着抹苦笑。伸手摸上了包袱里的一个白瓷圆球瓶。
呆呆地站了会儿,他还是将手里光滑的圆球瓶细心地裹好,放进了怀里。
“六哥!”,倚着半开的窗,大声叫着的黑脸少年脸上透着股子朝气,让抬眼看他的萧泓心中暗暗地生了一丝羡。
“大哥让你拿给你的!”,一个蓝布的小包袱向萧泓塞了过来,跑腿的萧泷打抱不平地哼道:“六哥你早说要去江南了。不过是提前两天走罢了,可大哥还是气着了。他和爹一样。就巴不得我们都老老实实地听话。”
再一想自己几个月前刚被当赔礼一样典当出的姻缘,萧泷长叹了声道:“其实,象六哥一样能去找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多好!”
“我后悔了!”,萧泓一边低头重整着包袱,一边嘴里低声地应道。
“什么?”。萧泷撑肘越过了大半个窗子,一脸不可思议。
“我后悔了!很后悔!所以你听爹爹和大哥的,直接去喜欢你应该喜欢的那一个就好。省得如我一样,不当人子,累及父兄……”
“六哥!”
“萧泷!”。萧泓扬脸一笑,抢声嘱咐道:“要是在任何不应该看到我的地方看到我,无论什么情况,都当不认识就好了。”
“六哥什么意思?”,萧泷追问了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的感觉。
“先帮我把这话存着,等到明天早上起来或是夜里有大事发生,你记得将这话转告大哥就好。不然,云州府里暖莲院的事……”,对着窗外愣愣的弟弟,萧泓大笑着竖起了一只手掌。
秘密,曾经不小心被六哥抓到的秘密。萧泷皱了皱鼻子,狠一咬牙,起身一蹦,一只手与萧泓的响亮地拍在了一处。
平缓而流的秋江,月影徘徊。八月夜空下的夏口行宫仿若浸在了馥郁的香气之中……
“是攀着那株老金桂过来的?”,屋内未点灯烛,周曼云隔着一扇纱窗对着窗外显出的熟悉影子,笑语相问。
影不答,只是直身搭上了虚掩的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