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俊很喜欢一个人出去走走。
他心中感慨多,只是有些嘴拙,很难表述的清楚,但却有着这样一个雅致的习惯。
在封魂宗中,他是一个有趣的大师兄。
他来到这里已经三十七年。
他没有刻意的去记什么,但是却出奇的能回想起第一次到这里来的场景,甚至于牢牢记得那是云然历的哪一年哪一天,当时西天的云如何燃烧了半边天,师父那一件老袍子上究竟破了几个洞。
很多后来的弟子很喜欢听他讲述当时的故事,因为对于他们这些后来者而言,穿着邋遢的师父、披头散发的三师叔、杂草几乎能逾墙而走星院,与现在的状况,实在是相差太大。
三十多年的光景,对于这个已经在大陆上存在了近万年历史的圣地而言就像是恍惚之间,但在他的记忆中,却是一副让人有些感慨的画面。
封魂宗曾是最强大的圣地,后来在与妖魔二族的交战中被毁,宗内子弟死伤无数,宗门也从此开始了长达四千多年的隐居避世。
他是一个孤儿,父母于战乱中死亡。他既没有官宦子弟的习性,也不识文断字,自然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如果当初不是师父在天元帝国的街头把六岁的他带走,他现在怕是已经冻死了。
师父第一次带他来这里的时候,这里没有一个同龄人,除了师父会与他交流之外,那些能飞天遁地的师叔师伯完全忽略他的存在,他们彼此之间也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修炼当中,就像是短暂的租客一般,无暇在意别人的事情。
师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带他来这里,当初吸引他的也是师父说能给他一个温饱。
所以面对着第一次看到封魂宗废弃沧桑的环境时,他并没有失望,或者是对于前途失去信心。
师父说,这里的人都不需要吃饭,所以饭菜的事情需要他自己解决,不过好在材料丰盛;师父说,这里院落没有人收拾,因为师叔师伯们都忙着修炼,所以他便承担起了下人的责任。
他来到这里的前三年,都是在挑水砍柴,打扫院子中度过的。只是他还是很满意,因为师父兑现了他的承诺,他也要尽量的让师父省心一些。
三年之后,师父开始教他识字。他天资不差,所以学起来还算是差强人意,不消一年,他便能一个人读书了,那一片古老的藏书阁,当初的门框都已经破败不堪,每一次推开的时候都吱吱呀呀的响,好似一阵风都能给吹散一样,就连藏书阁上的牌匾都干涩的裂了缝,经年累月的灰尘塞在其中,他尝试过去洗干净,却没有做到。
他还记得一次下着暴雨,他想到藏书阁那破败的门窗,便大半夜的披着衣服来关门窗,远远的他就看到那破败的木窗在风雨中不住的晃动着,但奇怪的是,暴风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吹入藏书阁内。
之后数年之后,他开始修炼,才真正明白门窗不过是形式,有些老旧了而已,藏书阁中的星辰,不是区区山间风雨可以触及的。
师父平时话不多,但有两次很郑重的找他谈话,都是在晚间,当时天边的星星都一样的闪亮,这两次谈话中间隔了十年,师父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整个人的形象却是截然不同。
第一次谈话的时候,他十五岁,来到封魂宗的第九个年头,当时他已经读了藏书阁中的许多古籍,已经不是当时流浪天元街头的傻孩子。
“将来,你会继承这里,像是为师一样。”
那时候,师父的胡子没有刮干净,虽然是在晚上,却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疲态,眼睛都是惺忪无神的。
师父身前放着半杯清香的竹叶茶,但整个人却像是喝醉了一样。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师父道袍上的洞有些不舒服,也是第一次觉得在别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洗衣做饭,挑水砍柴,曾经因为得到温饱而形成的习惯,也让他渐渐有些失落感。
他虽然身在一隅之地,但已经与流浪街头时不同,在那浩如烟海的古籍中,他了解到了这一片有些破败的地方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甚至可以想象到曾经那场惊世之战,究竟是何等的惨烈。
不过,虽然他修炼之后也是像师父一样守着这个隐世不出的地方生活,但作为封魂宗的一宗之主,修为还是不可缺少的,他没有让师父失望,一来他老人家对他没有要求,二来他的修为提升的也很快,那时候他才知道,师父收徒弟的时候,也是有要求的。
然后又过了五年,师父从世俗界又带回来一个男弟子,当天晚上,师父又叫他去忘星台。
他清晰的记得当初的每一幕。
师父还是穿着那千年不变的道派,只是却崭新而又得体,他的背挺得直直的,月光洒在他身上,那隐隐中的光芒甚至于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
当他的脚距离望星台还有三个台阶的时候,师父转过身来。
师父刮去了胡子,整个人年轻了许多,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如同燃烧中的火焰。
“他是你的二师弟,以后你还会有其他的师弟师妹,从今天起,你只要专心修炼就好。”
“可是挑水砍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