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第二天,一些穆斯林群众就惊慌失措地敲开阿旺阿吉的家门,他们难过地说,昨天夜里,阿姆市清真寺的阿吉一家七口被人杀害了,他们特意前来请他去阿姆市给死者做入葬前的祷告。
阿旺阿吉惊住了,他真没想到比自己小十几岁的老朋友竟然走在了前头。他意识到,这肯定与给他寄恐吓信的组织有关,他决定从阿姆市回来后,立刻把那封恐吓信交给公安局,而且要把他对阿卜杜勒的怀疑也告诉公安局。
老人在群众的搀扶下,坐进接他的汽车里,汽车门关闭的一瞬间,阿旺阿吉仿佛看见一片黑暗向他涌来,老人家看到了黑暗在黑暗中云集,他的内心非常憋闷。
阿姆市清真寺阿吉的被杀,自然也惊动了李晓宁。他第一时间带人前往调查。李晓宁刚刚调查完现场,刚刚打算离开,银发老人阿旺阿吉就赶到了。
李晓宁在会上的时候和阿旺阿吉见过面,认识这位老人,刚想上前打招呼,却看到了另一张脸,于是便没有上前,而是躲进了人群之中。
急匆匆赶来的是天山市政协副主席阿卜杜勒,他也有着阿吉身份。据他自己说,是有群众向他报了信,请他特意来给死者诵经。他自称,自己与死去的阿吉交情颇深。
两位在天山市有影响的阿吉竟然都与死者交情深厚,都来给他入葬,那么,到底谁应该为死者诵经呢?
尽管阿卜杜勒比阿旺阿吉小了二十多岁,但他与阿旺阿吉的年龄看上去差不多。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主动说话。两双老眼相遇,碰撞出来的是一种仇视,他们相互的目光里快速交流着一种激烈的语言。阿旺阿吉从对方的目光中仿佛看到了那封恐吓信背后的那道目光。但阿旺阿吉让自己静了下来,那是为了让心灵和身体都向死者靠近。他知道,他是来为老朋友祷告来的,不是跟阿卜杜勒较量的时候。
死者的亲戚们自觉地为阿旺阿吉让开一条小路,阿旺阿吉沉默着走向死者,准备为死去的老朋友诵经祷告。
但是,阿卜杜勒挡住了阿旺阿吉。他阴阴地问:“你来干什么?”
阿旺阿吉义正言辞地反击道:“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你来干什么?”
阿卜杜勒阿吉恼怒地说:“我是代表众多的穆斯林的利益到这里来的。”
阿旺阿吉不屑地反驳:“你只代表你自己,你代表不了穆斯林们。”
阿卜杜勒阿吉诡秘地问:“你是来替政府办事的吧?”继而又武断道:“你是个异教徒,根本不是穆斯林。”
阿旺阿吉反击道:“政府是人民的政府,也是在为人民着想。就算我是替政府来向死者道别,也无可非议。至于你说我不是真正的穆斯林,这恐怕是你个人的成见,我们的宗教会判断我是怎样的人。”
阿卜杜勒阿吉手指着阿旺阿吉说:“你是宗教的败类,你背叛了我们的宗教。”
阿旺阿吉眉毛一挑,厉声说:“正因为有你这种人,我们的宗教才不纯洁了。”
“我劝你不要再为政府做事了。”阿卜杜勒希望周围的群众都加入到他们的争吵之中,于是,拿出教训阿旺阿吉的样子。
“我劝你不要当民族的败类。”阿旺阿吉沉稳地反唇相讥。
两个阿吉针锋相对,争吵得很尖锐。这个效果正是阿卜杜勒阿吉所期望的,他期待这样的挑衅已经很久了,如果由此引发出两派穆斯林的争斗,他一定会趁机颠覆阿旺阿吉的地位,自己成为天山市穆斯林心目中的领袖,然后,再征服全疆的穆斯林。
然而,阿旺阿吉突然放弃了争执,他绕开阿卜杜勒,果断地走向死者,对着亡灵诵经祷告起来。
维吾尔族有速葬的习惯。一般是当天死亡当天就要埋葬。维吾尔人习惯土葬,一般把尸体直接放入土中,继续接受着土地的恩泽与洗耳恭听礼,尸体腐烂后容易被土吸收,所谓活着离不开土,死后同样离不开土。阿旺阿吉进门时,七名死者已经净过身、缠了白布,这些尸体即将被放进挖好的墓穴中去。
当阿旺阿吉诵经完毕,阿卜杜勒再次挡在阿旺阿吉的面前,他阴沉地问:“怎么,你就这样让我们的同胞入葬吗?他是怎么死的,什么人杀害的,难道你不想弄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