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口了:“你是唐山人?”
我说:“是的。”
她说:“我也是唐山的。”
我咧嘴一笑:“咱们还是同乡呢。”
她脸上掠过一丝忧伤:“那里再也不是我的家了。在大地震中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我没有家了。”
我心里一酸。在那场可怕的浩劫中,我何尝不是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要是没有国家的照顾,我早就饿死了。我问:“你亲身经历过那场灾难吗?”
她说:“我是第一批随从师长从万米高空跳下去,强行进入灾区的······当时那情景真的把我吓坏了。到处都是尸体,每一条街道都变成了流淌的血河。我废墟里发疯的寻觅,想找到我的父母,可是我连我的家都找不到了,那幢小楼在几秒钟内就陷进了那条无底深渊一般的裂缝中,什么也没有剩下来······”
我沉默了半晌,说:“你还算是幸运的,像我,被埋在十几米深的地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饿得连棉絮都吃光了。要不是部队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她勉强一笑:“是啊,跟那些死者相比,我们还算是幸运的了。”眼角分明闪动着泪光,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我牵起她的手,说:“丁香,我想照顾你!”
她有点吃惊地看着我:“你是开玩笑吧?”
我说:“我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的!”
她笑:“小屁孩你才多大啊,就想要照顾
人了。看你在战场的那笨拙到家的表现,我照顾你还差不多。”
我耍起无赖来:“那就让你照顾我好了,反正我想跟你在一起。”
她脸颊绯红,轻轻抽回手,看着自己的手,叹息般说:“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虽然我很少直接参加战斗,但是我杀的人比你们一个连加起来还要多,我都不知道我制导的炮弹炸弹炸死了多少人,更不知道多少次把子弹射入敌人身体了,我几乎要忘记自己是个女孩子了······你说,像我这样的冷血杀手,还有什么资格跟普通女性一样却结婚生子?算了,就让我做一件血肉做的兵器吧。”
我急了:“这又不能怪你!都是战场逼的,你不杀人人家就杀你,有什么好愧疚的?”
她说:“是这个理,可是我总是不能释然,总是想,总是想······”
我还要说话,她突然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便闪电般拔出了那支看上上绝对不适合女兵使用的冲锋枪,我吓了一大跳,也条件反射般拔出90式自动步枪。她以快得令人汗毛倒竖的动作潜入树林里,我跟了进去,用手语问:“怎么啦?”
她用手语回答:“山上有人,有敌人。”
我大吃一惊,竖起耳朵倾听。山林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人声,更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她再次比划出手语:“别白废劲了,来的是安南特工,丛林里的幽灵,他们行动时是不会有任何动静的。”
我问:“那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她答:“直觉!”
女孩子的直觉比我们要敏锐得多——花心汉最讨厌这个了——对一个久经战阵的女特种兵的直觉,我不敢有丝毫的怀疑,把自己隐蔽得更好一些,同时在心里咬牙切齿。该死的安南特工,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要挑我一生中最关键的时候冒出来坏我好事!要不是这帮杂种半路杀出来,再僵持个几分钟,没准她都点头答应了!我用最轻微的动作给步枪换上一个钢芯子弹弹匣,妈的,你们坏了我好事,我就要把你们打成漏斗!
天渐渐黑了,山林里还是风平浪静。不过这些都是骗人的。如果丁香的直觉没有出错,只怕此时安南人的狙击手已经就位了,我们一旦暴露,只有被人家当兔子打的份。来者不善啊。我在心里分析他们的企图,却发现这根本就是多余的,一个野战医院一座供应大军饮水的水库,你说安南人跑到这里来还能干什么?打掉野战医院可以给我军造成巨
大的人员伤亡,炸掉这座水库的大坝,可以给我们来个水淹七军,给我军造成装备和人员上的惨重损失,妈的,猴子的眼光还真毒,专拣要害下手啊!再进一步分析,对方敢干深入我军后方进行特种作战,同时攻击两个重要目标,兵力肯定不会太少,搞不好在一个排以上,而且为了确保一击得手,这个排百分之百是那些经历过最残酷战火考验的老兵,搞不好还是安南什么军区司令部直属的特种部队!而医院只有一个警卫排,了不起再加上我们四个,能挡住对方那破釜沉舟的一击吗?
晚风阵阵吹过,带来阵阵寒意,我额头却开始冒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