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越秀夫缓缓睁开眼睛,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人听清,而且很平淡:“帝国精英何其之多,只要稍加磨砺,便能脱颖而出,首相何不把机会留给年轻人?我只是一个败军之将,帝国最为精锐的装甲师团在我手中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惨败,几千名士兵倒在了安南,几千人成了四肢不全的回到东瀛,还有几千人成了俘虏,可以说是全军尽墨了,船越百死莫赎,哪里还有脸担此重任!”
高桥首相耐着性子说:“船越君,安南之败实在是非战之罪,以区区一个师团对抗华国最为精锐的三个集团军,还能保存一批优秀士兵已经是很难得了。这次华国悍然对帝国的能源生命线用兵,居心叵测,帝国不得不奋起反击,而跟华军交过手的高级将领,也就船越君一个!船越君,忘记过去的种种不快吧,帝国需要你!”
船越秀夫说:“北野政雄中将是军中少有的天才,对现代战争有着极为深入的研究,有他担任远征军总指挥,足够了。”
高桥首相说:“北野中将当然是天才,否则也不可能五十岁不到就当上中将了。不过,他毕竟没有经历过战争,他需要一个优秀的参谋长!船越君打了一辈子仗,经验丰富,是参谋长一职的最佳人选,北野君甚至说让你来当总指挥,他给你当参谋长!”
船越秀夫露出一丝苦涩的神色:“北野君的胸襟令人佩服啊,不过,他看错我了,我不是想跟他争这个位置,而是······我忘不了死在安南的几千名士兵啊,帝国陆军
有史以来,还没有试过在一场时间如此短暂却如此惨烈的战役中伤亡如此惨重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如此惨败,叫我还有什么脸去指挥军队,征战沙场?”
高桥首相说:“帝国军人就应该坚韧不拔,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将任何对手当成垫脚石,狠狠的踩在脚下,一次不成就两次,再次不成就来第三次!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显示,华国对这场战争也极为重视,三位最具攻击性的少将全放出来了,船越君,难道你不觉得这是报仇雪耻的最好机会吗?我们的海军明显占据优势,只要海军重演一次甲午海战,支那人强大的陆军就成了孤军,那三个曾经深深的伤害过帝国和您的家伙就成了瓮中之鳖,以船越群的能力,绝对可以活捉他们,用他们的血来祭奠牺牲在安南的帝国勇士!”
船越秀夫眸中精光一闪,随即沉默了。
高桥首相后退一步,深深的鞠了下去:“船越君,拜托了,帝国真的很需要你。”
船越秀夫抬起头,说:“我可以硬着头皮再跟华国较量一次,但是请首相答应我两件事情。”
高桥首相大喜:“请讲!”
船越秀夫说:“第一,一定要想办法跟华国签订一份严肃的协议,约定战场仅限于东南亚,不得对对方国内任何目标采取军事行动和特工行动。”
高桥首相点了点头:“要是没有船越君提醒,我们还真忽略了这一点。东南亚土著的命不值钱,帝国公民的生命却极为珍贵,能将战火局限于东南亚,不至于对国内造成影响,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我会责成宫本外相去跟华国沟通,签订这份协议的。”
船越秀夫说:“签订协议估计不成问题,华国也不愿意把战火烧到自己家里,破坏他们的稳定。不过,签订之后就必须压住一些动手快过动脑的混蛋,决不能再发生下克上的混账事情了,一旦我们违反协议,对华国发动袭击,华国必将十倍报复,我想东瀛现在已经承受不起一次空前猛烈的东风扫地了。”
想起七年前三大强国同时向东瀛发射大量弹道导弹的恐怖情景,高桥首相就不由自主的打个冷战,说:“我必将全力以赴,以保障船越君可以毫无牵挂的作战。”
船越秀夫说:“那我就放心了。第二个请求,就是请首相将第六师团拿掉,换哪个师团都可以,千万不要让第六师团的番号出现在华军的情报中!”
高桥首相一怔:“第六师团一直是帝国陆军中最为剽悍的一个师团,在对华战
争中立下汗马功劳,是第一支攻入南京的部队!哪怕和平了四十年,仍然保持着极强的战斗力,放在全世界都是一支劲旅,参加远征再适合不过了,为何要将它拿掉?”
船越秀夫沉声说:“因为第六师团曾在南京大开杀戒!只要是华国人,无不恨不得将第六师团砸个粉碎!在支那战场上,虚弱的不堪一击的支那军,不管是哪个派系的,不管装备多么低劣,碰上了第六师团必然势如疯虎的死拼到底,哪怕是用牙齿咬也要将第六师团的士兵咬死!因此当年第六师团跟第四师团这个窝囊废一样,成了最不受友军欢迎的部队,不少急需支援的部队一听说来援的是第六师团,马上改口说不需要支援了,因为第六师团一出现,本来狼上狗不上的支那军马上就会两眼血红,像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这种仇恨已经深入到华国人的骨髓,再过一百年也无法化解,柳维平又是一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你认为在得知第六师团参战后,他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坦率的说这次远征我们至少有六成胜算,但是如果第六师团参战的话,马上就会跌到五成不到!”
高桥首相笑:“船越君你多虑了。正是因为第六师团曾经深深的伤害过华国人,我们才要让他们上战场,以对华国军人形成心理上的巨大优势······再说,第六师团已经出发,半路将他们召回,这支部队的士气会崩溃的。就这样办吧,船越君,战场上的事情,你得多多费心了。”
船越秀夫还想再说,但是高桥首相已经转身走了出去。他无奈,只能作罢了,闭上眼睛,默默的数着念珠。用圆润的美玉雕成的念珠和涌读了几十年的经文已经无法让他的心境恢复平静,闭上眼睛,他仿佛又看到了雨花台上那一堆堆小山般的头颅和在歪把子机枪的狂扫下一丛丛一排排的倒下的华国军民,以及双手被铁丝反绑着,在刺刀的威逼下成群结队的走入冰冷而湍急的长江的华国平民,还有被蹂躏至死后被当成垃圾赤裸裸的扔上车拉出军营的华国妇女的尸体······这一切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而华国何曾会忘记?他曾经将这些当成功勋,得意不已,但是随着华国崛起,得意渐渐变成了恐惧。首相是对的,发生在东南亚的这场战争,帝国想不参与都不行,如果听任华国控制东南亚,掐死马六甲海峡,东瀛就完蛋了!
同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不想被清算,唯一的办法就是赖账,想要赖账,就必须比讨债的人强,至少不能比他弱。
可怕的回忆一幕幕的在脑海中浮现,撞击着心灵,只是地
点从南京变成了东京。船越秀夫慢慢捏紧了拳头。我们不能输,我们也不会输的!如果输给了华国,那将是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