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战斗工兵连归你指
挥。”
山东搓着大手,眉开眼笑:“呵呵,这么多炸药和无后坐力炮,够我玩一阵子了。”那诡异的笑声让大家浑身阵阵恶寒。
我的目光落在狙击手分队和装甲排身上:“狙击手分队和装甲兵由营部直接指挥。肖连长,你在侦察连协助祁小平同志,他会有很好多好的东西送给你的。郭中尉,你调任一连连长。”
大家齐声应:“是!”
我瞪着他们,怒吼:“都他妈没吃饭吗,有气无力的,你们是娘们还是太监?都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来,不就是打了一场败仗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当了十年兵,打的败仗比你们吃的盐还多了,也没见我少一块肉!在哪吃亏就在哪还回去,别一副戴了绿帽子的泄气样,看着你们这副鸟样,我真想一手一个把你们通通掐死算了!”
戴了绿帽子?
山东和小广西没心没肺的咧嘴大笑,几位连长嘴角抽筋似的扯了又扯,总算没笑出声来。不过就算他们放声大笑,我也不可能听得到了,因为第10炮兵师已经开始火力准备,59式130毫米加农炮,66式152毫米榴弹炮,77b式自行加榴炮,83式160毫米自行迫击炮,甚至还有100毫米高射炮,对着大庆发出了怒吼。估计第10炮兵师是把所有家当全拿出来了,火力来得极其凶猛,高射炮炮弹在空气中拉出千百道笔直的白色尾线,犹如万箭齐发,蜂群狂舞;加农炮炮弹一路旋转着撞上一幢幢布满弹痕的高楼,把一堵堵墙壁打得粉碎;152毫米炮弹炮、155毫米榴弹炮炮弹从头顶飞过时发出的隆隆巨响,就像一列列车从我们头顶飞驰而过!苏军阵地先是一阵亮得刺眼的爆炸闪光,接着大地震动,苍穹呼号,爆炸波裹着硝烟烈焰撕裂地面,冲向天空,流火碎石弹片密似飞沙,呈辐射状以爆速扩散,无情地扫荡着一切生命。
啸啸啸————啸啸啸————
又是这令人不寒而栗的尖啸声,203毫米火箭炮也加入了大合唱,赤红如血的弹道在空中彼此纠缠,密如茧丝,将一切生灵都死死绞缠住,强行纳入钢与火,铁与血的绝对统治之下。五秒钟不到,市区就被一片火红的森林覆盖,烟焰冲起二三十米高,把天空染成了绝不健康的暗红色,这种情况只有火星上才有!密集得没有一丝空隙的爆炸巨响狠狠撞入耳膜,叫人透不过气来,一营官兵却全然不顾,他们先是呆了一呆,接着放声欢呼,有些家伙甚至忘形的大叫:“打得好,狠狠的打,往死里打!”我们三个骇然对视,这样
的无差别炮火覆盖实在是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上头发狠了,不再顾及平民的安危了。无差别炮击固然会给苏军造成很大杀伤,但是作为苏军的挡箭牌,大庆市民还能有几个活下来的?这样做,整个集团军军部都得上军事法庭!
山东摇头说:“打疯了,全打疯了,什么都水顾了,唉……”
小广西罕见的沉默着,片刻之后才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不这样做,即便再打一个星期,我们也进不了内环路。”
猛烈的、无情的炮击并没有因为我们的非议而停止,相反,越发的狂暴,炮弹在市区打出一堵长五百米纵深一百五十米的火墙,轰隆隆的翻滚着咆哮着一路辗压过去,所到之处,房屋倒塌,绿化树木被连根拔起,除了弹坑、弹片还有焦黑的浮土,什么都没有剩下来。站在高处可以看到,很多市民不顾苏军的威胁从房子里跑了出来撒腿狂奔,但是他们不可能快得过炮弹,嗜血的烟焰在他们中间膨胀而出,将他们撕成一片片血雨,他们伤亡是如此的惨重,以至于连硝烟都变成了黑红色!杀红了眼的第16集团军让苏军看到了他们的决心,拼尽全力打出最狂烈的攻势,甫一出手就是破釜沉舟,再也不顾及平民的伤亡,再也不顾及自身的荣誉,什么都不顾了,就是要他们死!苏军的阵地在弹雨的冲涮下支离破碎,很多苏军士兵不得不逃离即将被轰塌的掩体,没等他们找到可供暂时藏身的掩体,飞坠而下的炮弹就将他们炸上了半空再扯成一堆碎肉。躲在地下防空工事里的士兵要好一点,炮弹打不到他们,但是冲击波像一把无形的铁锤,反复捶打着他们的身体,不少苏联伞兵耳朵鼻子都渗出了血丝,好些人是被活活震死的。这场炮击让苏联伞兵有种回到了斯大林格勒的错觉,只不过,这次他们不是城市的守卫者,而是侵略者,华国军队为了消灭他们,不惜赌上整座城市数万没有来得及撤出的市民的生命,这样的决心,这样的疯狂,令人不寒而栗。
炮弹像钢铁瀑布一样倾泄着,没有一丝空隙,永远不会有停下来的时候。在震天动地的隆隆巨响中,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哭,但仔细去听,却又听不到了。我还以为是幻觉,小广西却用手指捅了我一下,指向前方:“老大,你快看!”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从硝烟中跑出来,发了狂似的奔跑着,任由满地弹片把双脚割得鲜血淋流。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溅上去的,很难想像他是怎么逃过那暴雨流星般的炮火覆盖,一路狂奔居然跑到
了我们这边,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他快吓疯了,目光涣散,连嘴唇都是惨白的,一路跑一路哭,逃出炮击区之后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摔倒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撕扯着我们的心灵,让我们为了胜利必须比铁还要冷还要硬的心疼得直抽搐。我把望远镜往小广西手里一扔,冲了出去,将这个小小的血人抱起来,不顾呼啸横飞的弹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回来。没跑出多远,几发炮弹就砸在他原来的位置,扩散开来的冲击波撞得我胸口闷痛,一跤摔倒。小广西和一名侦察兵冲了出来,一个抱小孩一个拉着我,手脚并用,总算没被炮火盖在里面。
回到攻击出发点之后,小男孩暂时停止了哭泣,愣愣的看着我们。我们纷纷扭过头去,不敢面对孩子那纯真的目光。他不哭,是因为他相信我们,看到我们他就知道自己得救了,这份信任源于一个孩子对于解放军叔叔的崇拜,可是我们却正在摧毁他的家园,杀死他的亲人和朋友,面对他,我们都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小广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小朋友,你怎么跑出来的?你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没有反应,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小嘴一扁,哇一声又哭了出来,哭得更伤心,更厉害。小广西挠着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我抱着这个幸运的孩子,低声说:“别哭,这是战争……”除了这句话,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我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作用,小男孩越哭越凶。他的耳孔里有鲜血在慢慢流出来,他的耳朵被震聋了,不管我们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