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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二章 东狩的皇帝(2 / 2)

刘守备顿时大摇其头道:“这话说的,瞧不起人是不?俺们齐鲁汉子咋能把好东西自个受用呢?”说着先给自己满上一碗,再往武兆面前的瓷碗中倒酒。

武兆本以为面前那瓷碗是用来盛饭的,谁知道竟然是酒具,不由满头大汗、结结巴巴道:“就…就算要喝……也该用杯子吧。”

刘守备就喜欢看他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顿时眉开眼笑道:“俺们齐鲁好汉讲的就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痛快!”说着按住武兆的手,继续倒酒道:“你们读书人不是讲什么‘入村随俗’吗?”

“是入乡随俗……”武兆忍不住纠正道。

“迂腐了吧?”刘守备唾沫横飞的笑道:“俺们这是乌山村,当然是如村随俗了。”

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擦擦脸上的吐沫,武兆决定不再与这粗俗之人一般见识,心中暗叹一声道:‘罢了,随着他说吧,谁让形势比人强呢。’能屈能伸一向是他的特质。

见武兆不再说话,刘守备以为他被说服了,欢喜的举起碗道:“有道是‘有缘千里来见面’,今天咱们能在一个桌上喝酒,便是你我天大的缘分。缘分大如天啊,不喝个不醉不归,都对不起这么亮的灯!”

对他乱七八糟的修辞充耳不闻,武兆只是淡淡的点头,仿佛相当认同的样子。

举着碗等了半晌,也不见武兆动弹,刘守备粗声道:“别光点头不举碗啊!”

这话落在武兆耳中,便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意思,只得举起碗,与刘守备碰一下,略略沾唇便放下。

刘守备仰脖将碗里的白酒一饮而尽,用手背抹抹嘴,长叹一声‘舒服’,便把大碗向下一翻,以示一滴不剩。

却见武兆面前的碗中仍然满着,似乎是一滴没少,老脸当即便拉下来了,沉声道:“武先生瞧不起俺这个丘八怎地?”

见他弄性尚气的样子,武兆也忍不住上火,狭长的双目微微一眯,“本人素不善饮,你又何苦相逼呢?”眼中的寒芒虽然一闪即逝,却让刘守备霎那间生出伏跪在地的念头。

‘呼’地一声,一阵冷风把扇窗户吹开,也把刘守备从呆滞状态中吹醒。看着仍旧一脸轻蔑的武兆,仿佛看到了大名府里游击将军那不屑的模样,不由怒从心头起,破口大骂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别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刘守备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粗大的指头一下下点着武兆的鼻尖,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道:“你…是…个…囚…犯!”

五个字如魔音贯脑一般,把武兆一直勉力保持的高贵打了个粉碎。只见他紧紧闭着双眼,两手抓着桌布不住的颤抖,一张惨白的脸上写满了悔恨、懊丧、羞耻与绝望……

无数种负面情绪袭上心头,仿若千斤巨石压在武兆的胸口,让他艰于呼吸,思绪仿佛被搅成一团乱麻,一直不想回忆的过去,再也挡不住的涌入脑海……

他看到自己葛衣麻鞋、沐浴焚香、毕恭毕敬的祷告秦氏的列祖列祖,祈求能够凯旋而归;他看到自己披坚执锐,立于几十万大军之前,慷慨陈词之后,宣布大军东征;他看到自己率领大军,在洛水原上打败齐军、斩首十万,一时间挥斥方遒、小看天下英雄……

那时的自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又是何等的骄横狂妄啊!

但自从出关以后,进入了齐国的地面,一直庇佑着他的大秦神灵,终于不再灵验。他先是不听小五的劝谏,一味冒进,终于在牧野原上遭到赵无咎的伏击,而后又惊慌失措的率先撤退,导致几十万精锐一败涂地,如丧家之犬一般被齐军追杀几十里……

他仿佛看到自己被秦雷撵下銮舆,在凄风冷雨中坐着板车、裹着被子向着无尽的黑暗驶去。

这一去、一世英名尽丧;这一去、一生荣耀东流;这一去、竟然成了阶下之囚……

当日辛稼奘和齐国水军出现大河上,陈烈风也带着五万精锐到了河边,与仓皇西窜的秦军迎头碰上。

一方又惊又累军心涣散,一方以逸待劳士气高涨,就是用脚趾头,也能知道这一仗的结果……据史载,此役阵亡御林军八千、杂牌部队一万、民夫两万,余者六万余人尽皆被俘……其中便包括世祖烈皇帝陛下、英郡王秦霑殿下、禁军元帅马光祖、大内总管太监卓言等重要人物。

是的,自打秦始皇创立皇帝这个职业起,第一个国家安好、自身却兵败被俘的皇帝出现了。

但齐国并没有发现这随手一网,居然逮到一条超级大鱼,这有三方面原因:其一是昭武帝在牧野原下了銮舆丢了仪仗,又在过河前脱了龙袍,换上了普通衣裳,是以并不显眼,甚至连秦国俘虏中,也没有几个知道陛下与他们同在的。且齐国人压根没想到,居然如此轻易的俘获了敌国的国君,所以并没有过多盘查。

第二条也是最重要的,为了掩护昭武帝的行迹,马光祖主动站了出来,表明自己禁军元帅兼御林将军的身份,为御林军的出现提供了合理的解释。这位资质平平、受尽嘲笑的禁军元帅,在关键时刻证明了他的忠诚,也让齐国人打消了最后一丝疑惑。

恰在此时,又赶上齐国秋收在即,各地军屯的人手严重短缺。而那陈烈风本就是个粗人,能俘虏齐国禁军元帅便让他心满意足了,也不再细查其余的俘虏,便将其一股脑借给防区内的各州府,帮着收割军粮。

所以我们才会在大名府夏津县的乌山村,看到武兆兄的身影……

这些心思说起来纷纷杂杂,却只用了昭武帝……还是叫武兆吧……心中一闪念的功夫,那刘守备仍然端还着碗呢。见武兆面色灰败、神情萎靡,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刘守备只道他被吓坏了,气焰更加嚣张道:“喝!”

这一声叫唤把武兆从魂不守舍中回来,双眼木然的望向刘守备,惨然一笑道:“喝就喝!”便端起那酒碗咕嘟咕嘟的往肚子里灌去。辛辣的酒液刺激喉咙如刀割一般的痛,但武兆不再抗拒这种感觉。他需要这刺痛、这晕眩、这沉醉来麻痹心中那支离破碎的剧痛!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忧思难忘,去日苦多。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大声吟唱着,武兆醉倒了,没有看到对面那张老脸,写满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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