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不禁轻叹,他记得当年两人比剑,玫瑰所说的就是这几句话。
但彼时的少女语气调皮,轻松活泼,现在的她却充满愤恨,似乎想与自己同归于尽。
玫瑰出剑疾刺,剑光如玫瑰绽放,天降花雨。形骸朝天空转剑,将漫天剑气消了,随后一闪身,已到玫瑰面前,剑指玫瑰咽喉。
玫瑰心想:“平剑!”双指一夹,捏住形骸剑刃,同时将紫星玫点向形骸心脏,形骸手上加力,但玫瑰内劲也随之增长,形骸无奈,身形变作梦影,飘向一旁。玫瑰喊道:“哪里跑!”一跃一斩,剑影铺天盖地而至。
形骸皱眉不语,格挡玫瑰招式,举重若轻,浑不费力。须臾间过了二十招,形骸倒提剑柄,往上一斩,紫星玫突然生出感应,令玫瑰毛骨悚然,她急忙收势,停步倒退,形骸那剑芒好似一座剑山,拔地而起,直指苍穹。
他此剑乃是示威,故意歪的厉害,不然玫瑰万万无法躲开。众人见到这开天辟地般的一剑,无论敌友,不无气为之夺,心为之颤。
玫瑰娇躯震动,颤声道:“你怎会爹爹的剑法?”
形骸道:“师妹,认输吧。”
玫瑰低头道:“认输?”
恍惚间,她想起那些葬身异域的同胞鲜血,她想起藏东山对自己的谆谆教诲,她想起今夜在孟家府上掩护自己逃脱的将士,她想起他们的惨叫,他们的呼唤,他们崇拜的眼神,他们无畏的身影。
她想起孟轻呓的笑容,想起孟轻呓的手段,想起孟轻呓拆散自己与行海时所说的话,想起她自己曾在声形岛立下的誓言。
玫瑰嘲笑她自己的软弱,嘲笑自己一直活在梦里:她在做什么?她一直以为这件事不必闹到这样的地步。她错了,既然她已在这场杀戮的漩涡之中,又怎能怀有幼稚的希望,盼着所有纷争都和平收场,盼着亲人与同胞之间可以不用流血呢?
早在孟轻呓害死藏东山与藏家远征军时,血腥的帷幕就已经拉开了。玫瑰必须抛弃仁慈,抛弃善念,将一切藏家的敌人当做死敌,将一切孟家的朋友斩草除根,甚至藏家的子弟,藏家的盟友,都不过是她的棋子而已。
她原不必赶回来救人,但她愚蠢的来了。
玫瑰笑自己是个白痴,她深吸一口气,道:“师兄,接我最后一剑!”
形骸道:“这一剑之后,你就放弃?”
玫瑰笑道:“说不定呢?正是这样。”话一出口,她双手将紫星玫高举过顶,以劈山之力,向形骸斩出一招。她凝聚了浑身力气,鼓荡剑意,将仇恨与杀意融合为一,此剑刚猛无俦,有摧枯拉朽之势,委实难以阻挡。
但对此刻的形骸而言,这一剑并算不得棘手。他推出右掌,一面星铁大盾竖在身前,那剑气碰上大盾,只轻轻摇晃,便消散无形。
形骸道:“现在又如何?”
玫瑰露出倦容,但紫星玫补充她损耗的体力,她抬头微笑,指着形骸身后,道:“砰!”
形骸背脊发寒,回头一瞧,见玫瑰一道剑气斩伤了存放燧冰的木桶,那剑气附有火行,木桶灼烧,若烧穿了隔层,燧冰爆炸,其余人大半会粉身碎骨。
玫瑰疯了么?她想将所有人一齐炸死?
形骸吐出寒霜,想要灭火,但已然太迟,第一个木桶轰地炸响,波动火焰涌向其余木桶,其余木桶剧烈膨胀,也将引爆。形骸运全身功力,施展放浪形骸功,双手往地面一拍,数块蓝翡翠巨盾破地而出,将木桶圈圈围绕住,好似一座城墙般。
城墙内爆炸不断,火焰冲天,化作火云,火云中又浇下火雨,大片大片坠落。孟六爻、白雪儿知道这燧冰之火等闲无法用水浇灭,皆运风行之法,招来寒冰寒风,抵挡这火雨灾难。
形骸不断朝天空挥出剑气剑芒,消解落下的烈焰,偶然间,他一回头,见玫瑰解开藏风宣等人五人绳索,跳上紫星玫,几个心跳间,已经跑得没了踪影。
形骸心想:“她预料到我会阻止燧冰爆炸,这只是她声东击西的计策?万一她失算了呢?她的人,孟家的人,几乎全会死在这里。”
她或许不在乎,就像圣莲女皇不在乎前线士兵的性命,梦儿不在乎藏家有多少人丧生,只要能达成目的,她们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正如同孟轻呓与刑天一次次教导形骸的那样,摒弃善恶之念,做自己该做的事。
形骸暗叹自己心慈手软,他本该在数招内擒住玫瑰,但他犹豫了,失手了,他继承自朝星的剑法无意间避让了玫瑰,令她得以脱身。
或许孟家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数以万计的人将因此在战场上送命。他本可以一举结束这一切,但他没能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