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道:“髓行人在何处?”
慧彼明道:“我指给你瞧。”手在桌上一拂,现出一张地图来,她在地图上点了一点,道:“就在此处。”又朝窗外一指,道:“你朝此方向,见一最红最妖、灯火不熄的大屋,那便是她的住处了。”
形骸心想:“此地已有如此强敌,髓行住处更不知情形如何。但髓行既然是妖界的爪牙,便决不能让她阴谋得逞。”他多次领教龙蜒计谋,知道其厉害之处在于环环相扣,难以捉摸,此刻祸害这金刚狮子城,其后不知更会有何后果。
慧彼明见他似想要动身,问道:“你伤好了么?”
形骸自知精力匮乏,伤势仍然危险,但仍答道:“好得多了,到了那边,应当就能自愈。”
慧彼明道:“听说你是活尸,其实在阴影境地中,反而更容易养伤。唉,我本想陪你同去,顺便找那贱人算账,可眼下身子骨发软,懒洋洋的,到了那边,徒然是个累赘。”说话间神色懊恼,唉声叹气。
形骸提升冥火,终于露出活尸样貌,他道:“慧姑娘,分别之前,我还有一事要问。”
慧彼明温柔一笑,道:“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你。”
形骸道:“你是活人,却为亡神效力,可是身不由己,受其胁迫?”
慧彼明眨了眨眼,道:“如果是,你会救我出来么?”
形骸道:“若你愿意,我便竭力一试。”
慧彼明眼中似有泪光闪烁,晶莹剔透,她低头道:“不用啦,我现在很快活,主人待我也很好。”她声音发颤,似欲哭泣,又深深吸了口气,笑道:“多谢你,你这句话,我会铭记在心。我只求你千万记得,替我杀了髓行,让她永远‘活’不过来。”
形骸又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悲哀,正如先前她目睹茉莉幻觉时那伤心之情。她似乎并不真正恨着髓行,而是盼着形骸让髓行彻底解脱。
形骸朝她鞠了一躬,闪身远行。
.....
髓行住处出奇易辨,在灰蒙蒙地阴影之下,宛如一躲色彩艳丽的鲜花。楼身五颜六色,光彩照人,屋瓦纯是紫色,但在某一处涂画着一红衣少女像,那少女容颜清秀,双目透着一股阴沉险恶之光。
形骸身在另一高楼上,看了半晌,心想:“那少女是髓行么?为何瞧来与慧彼明有几分相似?”
忽然间,街上的疯魔灵叫声高涨,好似悲戚的海啸,凄凉的山风。形骸一惊,见疯魔灵动作迅猛,开始四处奔走,飘往各方,原先一些躲在屋内的亡灵皆被疯魔灵捉出来‘杀死’,随后变为同类。
形骸心往下沉:“这症状愈演愈烈!照此下去,客栈那边也有危险。”他施展梦魇玄功,弹指间已在髓行宅院里。
这宅子令人深感不安,仿佛时刻有冰冷的刀子抵着喉咙,又仿佛一直被那红衣少女注视着。连疯魔灵都不靠近此处,其中必有隐情。
那窗户材质奇异,似是水晶,透过窗户,可见屋内景象,其中一片漆黑,但偶尔会有彩光游移,照亮屋内景象。
顷刻间,形骸见到屋内有数个人影。他跃上树,俯视二楼情景——约有六个衣着光鲜,举止悠闲的亡灵肆意坐着,时而谈笑风生,时而泼墨挥毫,时而拿起果盆中的事物,放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咀嚼。瞧他们神态,倒似是才子名士齐聚一堂,各显文采一般。
但地上躺着数具躯体,有的是亡者被吞噬魂魄后的躯壳,有的是生者支离破碎的尸体,还有一些亡灵并未“死去”,却也无望逃脱,唯有瑟瑟发抖。
形骸怒上心头,想道:“他们是清醒疯魔灵!”
他们说话声颇轻,但形骸运起神功,听得一清二楚。
一满头白发,梳着辫子的老文士从果盆中取一颗眼珠,舌头一卷,细细品味,笑容满面,他道:“一只两只三只眼,一口两口皆不见。上天入地饕餮宴,唯有此间美心田。”
众疯魔灵齐声笑道:“元问兄出口成章,真是风雅无边。”
又一清秀的公子走到一被捉的亡灵身前,叹道:“元问兄诗兴大发,我正要题字一幅,为你助兴。”说罢匕首一划,那亡灵肩上“血”流如注。公子取出毛笔,沾满血液,在雪白的墙上龙飞凤舞,挥洒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