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准备往哪里逃避?”
“这……还是去北边看看,那里都是温泉眼儿,想必乱军也不可能一处一处搜索吧。”
“兵乱尚不知要持续多久,躲藏不是长久之计。”霍幼绢咬着下唇,“其实德王谋反,未必会牵连到无辜的宗室,王爷素来与人为善,行事低调,只怕德王未必会对王爷如何。”
“兵乱凶危,谁知会如何发展。还是躲避为上策。”秦诺坦然道。
就算现在秦健不会对宗室翻脸,但万一他将来落入劣势,狗急跳墙之下,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万一把宗室诸王当做要挟的借口,或者想要同归于尽什么的……反正他秦诺是不习惯将自己的性命安全交到他人的手中。
“那么殿下不如跟我一道去东篱殿。”
东篱殿?秦诺皱眉,那是太后凤驾所在的地方,太后娘娘这两日感觉天气渐冷,想要多泡一阵子温泉再歇息,便挪到了西北边的东篱殿。
“启明宫都被攻陷了,东篱殿还安全吗?”
“王爷有所不知,陛下并不在启明宫里。傍晚我过去求见圣驾,听闻宫人说下午时候,陛下就离开启明宫,前往太后的东篱殿了。”
秦诺闻言,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下午就移驾了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啊?
秦勋因为想要换一处大一些的池子,所以今天下午拉着他去求见圣驾。启明殿的宫人说陛下忙于内务,暂时不接见宗室,却并未说圣驾离开了。还赏赐了两人一人一道菜品呢。
霍幼绢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低声道,“我求见圣驾并非为了接近皇上,而是……”她今日下午前去求见,只是为了推辞这两日送去她宫室的丰厚赏赐。
世人都盛传她推拒了秦健的亲事,即将入宫为贵妃。但天日可鉴,她推拒秦健的婚事不假,却完全没有入宫的打算。偏偏家人和宫内都想要将她送进宫。甚至连年轻的皇帝,在霍家正式提出退亲之后,便接二连三地赏赐她贵重的金珠首饰。
有些是以太后的名义,有些便是直接以皇帝的名义了。这次她鼓起勇气求见圣驾,其实是想凭借小时候与表哥的情分,表明自己不想入宫的心愿的。
谁知道圣驾没见到,反而遇到了兵乱。
秦泽目光落在床上死鱼一样挺尸的秦诺身上:“这个母妃准备怎么办?”
什么叫“这个”?背后连兄长都不肯叫一声了吗?真是塑料花一样的兄弟情分啊!秦诺忍不住吐槽。一边感受着胸口热烘烘的小老鼠,总算刚才偷听霍皇后和太子对话的时候,他已经明白自己这个身体有内功这件事了,现在需要烦恼的是,该怎么调动这股力量,将自己这个僵尸buff解除掉。
葛贤妃目光扫过床榻,轻蔑地道:“这个母妃来处理吧,待会儿将他随便寻个地方藏起来,反正不要让他多事就好了。只是待会儿你回流光殿,要与几位殿下说清楚。”
“儿子明白,不会露出破绽的。”
葛贤妃还想着继续唠叨儿子小心应对。秦泽却已经毫无耐心,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流光殿了。”
葛贤妃这才住口,目送着儿子离开的身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从儿子长大了,越发有自己的想法了。却还是看不透,如今这世道,哪里是凭着一股傲气就能活的。
霍家也罢,裴家也罢,这两个庞然大物的权柄积累已经不逊于皇室了,一旦斗争起来,连龙子皇孙都只能当炮灰呢。
“娘娘别生气,殿下只是有口无心。”繁绢低声劝着主人。
葛贤妃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如何不知道泽儿他那点儿小心思,什么看不起他,是被人比下去了,感觉自己丢了面子罢了。”
懒洋洋的语调如平时一样和蔼,繁绢顿时放下心来。之前秦泽吩咐她准备迷药,放到九皇子取而代之的事情,并没有提前禀报葛贤妃,但她还是选择帮忙了。原因不仅仅是想到九皇子与娘娘母子情深,自己又是娘娘第一等的心腹,更多的是为了那一点儿倾慕爱恋的私心。如今看来,娘娘似乎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
繁绢笑道:“霍家一个庶子罢了,殿下金尊玉贵,何必要跟那种人比呢。”
“你这话说得没错。刚才怎么不提醒。”葛贤妃慢悠悠问道。
繁绢心里一颤,“娘娘跟殿下说话,奴婢怎么敢插嘴呢?”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都能不经我吩咐,下手毒害皇子了,虽然是这个废物。但真万万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胆量。”
话语虽是责备,但偷眼瞧着,葛贤妃脸上笑意盈盈,并不像是生气的模样。繁绢鼓起勇气,跪在地上回道:“事发突然,奴婢没来得及回禀,自知死罪,请娘娘责罚。”
“不必了,你为泽儿的一片心思,本宫怎么会不知道呢。”一边说着,葛贤妃亲自弯下腰,拉住繁绢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笑道,“我虽素来严格,但那是对外人,泽儿是我亲儿子,你又服侍我多年,我岂会忽视你们的心意,作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繁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葛贤妃是在说什么?这话里意思,不仅是不追究之前擅自行动的罪责,甚至认同她那点儿小心思了。将来,她如果能被赐给十殿下为妾,甚至为侧妃……
眼看着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铺开,突然葛贤妃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过……”葛贤妃叹了口气,“泽儿还是太年轻,自己拍拍手走了,却还留着一个难题在这里呢。”
一边说着,她冲床上努了努嘴。
“娘娘的意思是?”繁绢顺着话风问道。
“当然是……”葛贤妃看了她一眼,笑盈盈道,“杀了他。”
一句话入耳,宛如晴天霹雳。秦诺原本一口气运转到胸口,正感觉摸到了一点儿头绪,却被生生震散了去。
他原本以为在这场宫廷变乱中,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甚至在喝下那杯茶之前,他还在想着起身返回流光殿,跟几位皇子兄弟一起等待最终的结果呢。而在喝下那杯茶之后,他虽然被困在床上,但也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当做替罪羊,来发泄怒火。万万没想到,葛贤妃如今一句话就要宣判自己的死期。
被吓了一跳的还有繁绢。前一刻还停留在对美好未来的无限期待中,下一刻被瞬间打脸抽醒了。
“娘娘,您说什么?”
葛贤妃冲着左边白墙抬了抬下巴,明确吩咐道:“拿着那把剑,把床上的这小子杀了。”
“娘娘,九皇子他……”
“皇后娘娘之前谈起今晚的行动时候,正愁着裴翎的罪名不够,难以抵挡天下悠悠众口呢。如今我送她一个大礼,杀害皇子,罪证确凿,足够裴翎喝一壶的了吧。”
“裴大将军入宫见驾,得知自己以□□毒害皇帝的阴谋败露,当庭翻脸,意图行刺皇上,正在侍疾的九殿下护驾心切,惨遭杀害。”葛贤妃脸上笑容依旧,可是落在繁绢眼中,却变得阴沉奸猾。
“唉,真是便宜了那个贱人,还给她儿子留了个好名声。不过总算以后不用再看到这个惹人厌烦的小杂种了。”
葛贤妃冷冷说着,一边催促繁绢,立刻动手。
繁绢全身都颤抖起来,她只是一个奴婢而已,亲手杀害皇子,事后真的能够幸免吗?
耳边传来恶魔般的低语:“你放心,之后太子登基,泽儿少不了一个亲王,待他出去开府,我就将你赏赐给他。也算圆了你们的心意。”
仿佛溺水中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明知道希望渺茫,可是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繁绢颤抖着上前,拿起挂在墙上的宝剑。然后持着宝剑,一步一步挪向床边。
葛贤妃冷眼看着,无一丝怜惜。这个贱婢!也是自己太纵着她了,竟然生出了这种不该有的心思,好好的儿子别被这些小娼,妇带坏了。
这老妖婆是真的要杀了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秦诺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他拼命地催动体内那唯一一点希望。
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那只温热的小老鼠依然慢吞吞地向前挪动着。这么没用,干脆散开算了!一念升起,秦诺催促着那道内息往四处经脉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