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哥儿用手背胡乱擦擦眼睛,细声说:“知道了。”
温婉蓉掏出帕子,替他擦眼泪,费劲把他抱起来,托了托屁股,搂紧,神色哀恸,像是说给孩子,又像说给自己:“英哥儿,你是覃家人,就要有覃家人的英武,即便打落牙齿也要吞下去。”
英哥儿似懂非懂点点头。
温婉蓉却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她惴惴不安度过这么多天,每天睁开眼就感受四面楚歌的艰难,偏偏牡丹出现在这个时候。
她刚才真想叫人拖下去打死,当初说好不再出现英哥儿面前,说好离开孩子,为什么反悔?!
英哥儿一切行为出于血缘本能,毫不费力摧毁她真心所有付出。
不伤心吗?
当然伤心。
可面对英哥儿的哀求,一颗破碎的心又重新拼凑起来。
温婉蓉咬咬牙,心思必须撑到最后。
“怎么跑到这来了?”冷不防覃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英哥儿毫不犹豫叫声“爹爹……”,伸手要他抱。
覃炀把孩子接过来,看看温婉蓉阴郁的脸,又看向英哥儿红红小鼻子,拍拍屁股,笑道:“又惹你娘生气了?”
英哥儿很小声说没有。
“那为什么哭鼻子?”覃炀嘴上问孩子,莫名其妙看向一旁的温婉蓉,“撒个尿,还尿哭了?”
温婉蓉不高兴别过头,沉默以对。
覃炀腾出一只手,把她搂了搂:“怎么了?刚才出来不没事吗?”
温婉蓉看一眼英哥儿,说得隐晦:“碰见不该碰见的人。”
“谁?”话音刚落,覃炀反应过来,神色沉了沉,“英哥儿说什么没?”
英哥儿知道自己做错事,乖乖趴在覃炀肩膀上,一句话不说。
温婉蓉摇摇头:“我把孩子拉走了。”
覃炀叹气,转向英哥儿:“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英哥儿搂紧他的脖子,委屈别别嘴。
等三人回到席位上,牡丹已经落座在皇上身边。
英哥儿至始至终再不敢看牡丹一眼,神情沮丧,规规矩矩坐在两人中间,一只手紧紧攥着温婉蓉的衣角。
牡丹有意避开他们目光,一颦一笑只对皇上,演得天衣无缝。
似乎母子之间相隔不是席位,而是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温婉蓉想起英哥儿在府邸抄得那首《游子吟》,她想英哥儿不是不懂,只是不得不接受事实,最不喜欢背诗,唯独这首背的滚瓜烂熟。
英哥儿曾单纯地问:“婶娘,英哥儿下次背给娘听,娘亲会不会高兴?”
温婉蓉说会呀。
她没骗他,牡丹肯定高兴,但那时牡丹已入宫,大概再没机会听见自己儿子背“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英哥儿改口后,温婉蓉不止一次问,为什么不愿给娘背《游子吟》?
英哥儿总是沉默片刻,然后回答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