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偏偏年纪相近的云焕、云汐便能懂得博取显隆帝的注目与欢心,对他俩的爱重荣宠一日胜过一日。
如此鲜明的对比,使蒋容华将自己前半生的孤寂困顿、煎熬绝望全全归结到了云烈的头上。
这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孩子,可偏她除了这个孩子以外又一无所有。
“小时候,她一见我就痛苦、躁怒,有时克制不住,甚至会随手拿东西砸我。”
“什、什么呀!哪有人这样做母亲的!”罗翠微又惊又恼,紧紧抱住了云烈的脖子。
这对她来说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即便她家中的是继母,她也从没得到过这样的对待。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何一个母亲,可以这样对待自己亲生的孩子。
“我曾试着去做一些事让她开心,结果……”云烈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那时我觉得我可能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的敌人。”
或许是回忆里的那些画面刺痛了他,使他不愿再将过往那些事再复述一遍,只是转而以调侃带笑的口吻道,“后来我渐渐明白,无论我变成什么样的人,只要我是我,她就不可能真的喜爱我,不必勉强。”
书上说,一个人的父亲、母亲是谁,这是没得选的;但朋友、伙伴、妻子,却是可以自己选的。
所以,年幼的小云烈就一直在等待自己长大,大到可以走出四方宫墙,在高远天地之中,从熙攘人群里,去遇见喜爱自己的人。
他想,这世间这么多人,一定会有人是喜爱他、需要他的。
很幸运,他到了临川,有了同袍、伙伴、朋友,所以他将他们全力护在羽翼之下,不管自己有多艰难,也从不丢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罗翠微将脸贴到他的颈侧,眼眶有些发烫。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云烈总强调是她先喜欢的他。
因为那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是年幼的云烈心中一直求之而不得的耿耿于怀。
“我会对你很好的。”罗翠微喃喃道。
云烈敛了伤感愁绪,奇怪地垂眸看了她半晌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做什么抢我的话?”
罗翠微被他逗笑,眼中的水气顿散,“既好听的话已经被我抢着说了,那你就别说,只管身体力行对我好。”
“身体……力行?”云烈古古怪怪一挑眉,眸中神色顿时有些难以言喻。
罗翠微被他那模样惊了一下,忙不迭捂住他的眼睛,“收起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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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隆四十二年八月廿一,云烈与罗翠微抵达临川,在距离临川防区约五十里的小村落先行落脚。
这个小村落依山而成,却三面通连临川各地,在地形上是个枢纽,往来交通便利,云烈有意将此地建成临川州府所在。
双脚落地的瞬间,罗翠微眼眸一抬,忍不住笑了。
“这还真是……万丈高楼,得平地起啊。”
云烈无奈地撇撇嘴,嘀咕道,“早说叫你别跟来,你偏不听。”
见罗翠微一脸嫌弃,他忍不住又解释,“路上不是同你说过之后的打算么?”
他打算将临川请做自己的藩地已不是一日两日,事前已有多年筹谋,接下来只需按部就班的来。
“知道,一年所居而成聚,三年可成郡嘛,”罗翠微摆摆手,“那些大事你自己看着办,我眼下就先想先建一座自家住的房子。”
这倒不是她看了眼下光景才生出的想法,早在出京前她就想到住处的问题,也提前做了安排。
云烈忍住挠头的冲动,心中愧疚无比,“需要我做什么?”
离京之前他一直在忙着筹备就藩之后的许多事,诸如军政事务、州府建制、人才招募等等,忙得团团转,竟就忘了自家该住哪里这种事。
“你忙你的,这种小事不必担心,我早就安排好了,”罗翠微拎了裙摆,边走边道,“等过几日高展过来,我就……”
云烈脚下一顿,突然想起当初贺国公府的赏花宴曾给罗翠微发过帖子。
罗翠微疑惑地偏过头去看他,“怎么了?”
云烈摇摇头甩去满心的愁雾,强颜欢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地请问一下,他来做什么?”
“哦,他给我看过他画的一些宅院图纸,我觉得很不错,就问他愿不愿意来帮我们建宅子,”罗翠微这才想起之前太忙,还没对云烈说过这事,“他答应了。”
贺国公府的小公子高展是个妙人,不喜读书不愿习武,生平最爱的事只有喝酒与造园。
云烈抿了抿唇,垂着脸重新跟上去牵着罗翠微的手,领着她往村子里去。
见他似乎闷闷有心事,罗翠微赶忙解释道:“我是想说你一定有许多事要忙,建房这种小事我来打理就行,没与你商量就……”
“我没与你生气的,”云烈牵着她的手晃了晃,“他来看过地形,画了图,就走的吧?”
听他没有气自己擅做主张,罗翠微放下心来,笑道,“说不好。毕竟他不愿致仕,在京中也难有什么作为,或许想在临川闯一闯也不一定……你脸怎么黑了?”
云烈笑容僵硬,咬紧牙根。
“惊闻故人来,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