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恕等了一会儿,覃樾才出现,他的手中拿着一根削尖的树枝,树枝上面串了一条烤得有点糊了的鱼。
慕容恕嘴角微抽,他在想,覃樾可能是吃烤鱼吃得太开心一时忘了和他约好的时间吧……
“师弟。”覃樾看着慕容恕,唇角微勾叫了一声。
“师兄。”慕容恕开口,两个男人相视一笑。虽然覃樾不知道慕容恕的身份,但这不妨碍他们互相欣赏,因为覃樾难得遇到不让他讨厌,反而觉得有默契的人。
“师兄的刀在此。”慕容恕微微一笑,“假如师兄想吃烤鱼的话,我有独家秘方,师兄要不要试试?”
覃樾眼睛一亮:“当然好。”话落就很干脆地扔了手中寡然无味的烤鱼。
于是,不久之后,覃樾和慕容恕一起到了无双城郊外的一条河边。慕容恕刚把火生起来,覃樾就捉到了三条鱼,然后拿出一把小刀,非常娴熟地清理干净了。
大概一刻钟时间过去,烤鱼的香气越来越浓,慕容恕拿出一个荷包,把里面的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均匀地洒在了烤鱼上面。
“那是何物?”覃樾盯上了慕容恕的荷包。
慕容恕很大方地把荷包给了覃樾:“这是独门秘制的香料。”
覃樾接过去,闻了闻,觉得味道并不是很好,但是那些粉末洒在烤鱼上面之后,香气太诱人了。
在慕容恕把烤好的鱼取下来的时候,覃樾默默地把慕容恕的香料包塞进了自己的袖子,然后接过了一条烤鱼,轻轻吹了吹,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等覃樾动作优雅速度却很快地吃完一条,又很开心地吃了另外一条,最后有些遗憾地看着慕容恕快要吃完的最后一条说:“师弟,你这香料如何做的?把配方卖给我吧!”
“相逢即是有缘,我把配方告诉师兄,不要钱。”慕容恕微微一笑。
覃樾记下了慕容恕说的几种草药,准备回头自己做香料,随身带着,这样他没饭吃打野味的时候,也可以烤得很好吃了。
“这香料是师弟自创的?”覃樾问慕容恕。
慕容恕微笑摇头:“不,是我弟弟给的。”
“你的弟弟肯定很聪明。”这是覃樾得到的结论。
慕容恕想了想自己的“义弟”穆妍,点头说:“嗯,她比我聪明。”
“你来无双城做什么?”覃樾看着慕容恕问,话落又加了一句,“不想说可以不说。”
慕容恕微微摇头:“无妨,我是来等人的。”
“还未等到?”覃樾问了一句。
慕容恕点头:“应该快了。”
相逢,离开。慕容恕并未向覃樾打听神医门的事情,而覃樾甚至都没有问过慕容恕叫什么名字。
是夜,上元节灯会,无双城中万家灯火。
城外的树林之中,覃樾微微躬身:“参见师尊。”
“覃樾,如心呢?”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覃樾神色平静地说:“不知。”
“你们一起出的师门,一起去的北漠国繁星城,你不知她在何处?”女子的声音倏然冷厉。
“如心师妹不愿与弟子同行。”覃樾的声音依旧平静。
女子沉默了片刻,声音缓和了几分:“罢了,让你寻找武邈和蛇丹,可有收获?”
“蛇丹已不在,武邈失踪。”覃樾神色淡淡地说,“弟子便来了无双城。”
“为何不用血踪蛊寻找武邈?”女子冷声问。
“这件事,如心师妹去做了。”覃樾说。覃樾的名字是真的,但辛茹的名字是个化名,她本名叫做南宫如心。
“你来无双城,是否找到了神兵令的下落?”女子问覃樾。
“是也不是。”覃樾说,“神兵令在殷氏后人手中,但明面上的殷氏之主,拿了一个假的神兵令骗弟子。”
“哼!为师并不意外!他们会这么轻易就把神兵令拿出来才不正常!”女子冷哼了一声说。
“师尊来了,接下来一切听师尊的吩咐。”覃樾恭声说。
“好,那为师便随你去殷家走一趟吧!”女子说。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应沁刚刚合眼,紧闭的窗户突然晃动了一下,她神色大变,立刻坐了起来,就看到窗户悄无声息地开了,覃樾从窗口飘了进来。
“覃樾师兄?”应沁神色很是诧异,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师兄不是回师门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出现在房间里的赫然就是覃樾,而覃樾一直都没有伪装过自己的容貌,身上的衣服也是离开时候的那套。
应沁最近为了以防万一,睡觉的时候都是和衣而卧,所以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她起身下床,朝着覃樾走了过来,覃樾已经在桌边坐下了。
“覃师兄是一个人回来的吗?”应沁心中越发疑惑。
覃樾开口了,神色淡漠如昔,说了两个字:“不是。”
“那……”应沁微微蹙眉,不管这么短的时间覃樾是不是真的回了师门一趟,他说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可其他人呢?或许是他在路上碰到了神医门的其他人,然后一起过来了?
下一刻,应沁抬头,神色一惊!一个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覃樾身后,如鬼魅一般,应沁竟然毫无所觉!
只见女子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宽大的墨袍,脸上罩着一块金色的面具,面具上面刻着极其精致繁复的花纹。露在外面的眼睛,大致能看出她像是三四十岁的年纪。
“师尊。”覃樾起身,对着女子恭敬一礼。
应沁神色微变,赶紧起身,微微垂眸行了个大礼:“晚辈拜见前辈!”
听到覃樾的一声师尊,这个女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应沁没想到,覃樾再次出现,竟然带着神医门的门主来了!而应沁现在几乎可以确信,覃樾并没有骗他,他应该是半路遇到了神医门的门主,然后便折返,一起回了无双城。
覃樾口中的师尊,名叫南宫俪,的确是当世神医门的门主。不过化名辛茹的南宫如心只是南宫俪收养的弟子之一,并非南宫俪的女儿。
“你就是当世神兵门之主?”南宫俪看着应沁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
应沁神色平静地说:“是。”
“哼!”南宫俪冷声说,“一个黄毛丫头就想糊弄本尊!真是可笑!”
应沁神色微变,就听到南宫俪接着说:“立刻带本尊去见你们殷家真正做主的人!”
“前辈,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应沁强装镇定地说。
下一刻,应沁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纤细的脖子已经被一双冰凉的手扼住了。
南宫俪双眸幽寒地看着应沁冷声说:“不要挑战本尊的耐性,否则本尊立刻杀了你!”
应沁脸色有瞬间的青紫,猛然被放开,伸手捂着脖子后退了几步,垂着头说:“请前辈在此等候,晚辈去请前辈想见的人过来。”
“不用!”南宫俪不容置疑地说,“即刻带本尊过去!”
应沁还在犹豫,不过第一次见面,她就已经感觉到这位神医门的门主有多霸道多难以应对了。南宫俪一出现,不需要任何理由,直言应沁绝对不是殷家之主,她明显看不上应沁,连跟应沁说话都觉得多余,要直接和殷家真正做主的人对话。
应沁觉得有些屈辱,但同时她也感觉到了这神医门门主的心机之深。如果她今天不让南宫俪见到殷敖,应沁觉得她自己或许也没命再见到殷敖了。
“应师妹,”覃樾开口了,声音淡漠,“不要忤逆我师尊的意思,这是为你好。”
覃樾的话让应沁心中微沉,不再迟疑,垂眸说:“前辈和覃师兄,请随我来。”
很快,应沁带着南宫俪和覃樾,一起离开了应家,出了无双城,朝着凉城而去了。
并没有用很长时间,当应沁带着南宫俪和覃樾见到殷敖的时候,殷敖的眼底闪过瞬间的冰寒,很快又恢复如常。殷敖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应沁绝对不会把外人带到凉城里来。
“这位是?”殷敖看着南宫俪问。
“爷爷,这位是神医门的门主前辈。”应沁神色恭敬地说。
“南宫俪。”南宫俪开口,声音毫无起伏地说了三个字。
“南宫门主。”殷敖看着南宫俪叫了一声,“请坐。”
殷敖知道殷家先人一手导致了百年之前神兵门的覆灭,但这件事是神兵门内部极为隐秘之事,当年神兵门的门主发现之后,很快便命丧黄泉了。
而百年前最后一任神兵门门主不姓殷,也不姓苍,而是复姓西门。神兵门门主之下两位地位最高的长老,一位苍姓,一位殷姓,最终也只有这两脉有人活下来。殷氏在百年前的动荡中几乎是全身而退,苍氏族人却死伤无数,仅有少数血脉留了下来。
殷敖并不担心神医门的后人知道百年之前孰是孰非,因为殷氏先祖曾说过,叛徒一事,只有神兵门的苍氏一族才知道,外人无从知晓。
而背叛神兵门这件事在殷氏一族被传下来,是殷氏先人要让后代知道,他们只有彻底除掉苍氏一族,拿到神兵令,才可以名正言顺以神兵门之名在世间立足。
南宫俪坐了下来,并没有摘掉面具,看了殷敖一眼说:“殷门主,本尊就不拐弯抹角了,本尊此来,为的是神兵令。”
这声“殷门主”,代表南宫俪并不知道神兵门百年前内部的纠葛。而南宫俪直截了当地说她为了神兵令而来,一字未提神医门和神兵门的渊源,让殷敖眼底闪过一道幽光。
“南宫门主,殷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需要神医门伸出援手。”殷敖答非所问。
“殷门主,本尊看你们殷家在这凉城过得很安稳,至于无双城那个应家,打着神兵门的旗号,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南宫俪冷声说。
听到“跳梁小丑”四个字,应沁的脸色有瞬间的扭曲。即便在过去的这段时间,有不少高手去无双城应家找麻烦,但是应沁暂时顶着当世神兵门之主的名头,心底是很享受并得意的,却没想到在南宫俪眼中,她和无双城应家就是跳梁小丑。
殷敖轻哼了一声:“南宫门主看来是忘了两派先祖的渊源。”
“本尊没有忘!”南宫俪冷声说,“本尊寻找神兵令,是因为神兵令中藏着神医门的圣物,那是百年之前先祖寄放于神兵门的,应该物归原主。先祖遗训,神医门守护神兵门后人的前提是,拿回神医门的圣物!”
“老夫相信南宫门主。”殷敖微微点头,“但是神兵令并不在殷家,老夫也一直在苦苦寻找。”
覃樾皱眉,南宫俪看了他一眼,他神色恭敬地说:“师尊,神兵令就在殷家,殷小姐曾让弟子亲眼看过。”
应沁神色一僵,殷敖皱眉说:“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南宫门主,神兵令数年前被盗,盗走神兵令的人我们殷家已经有了重要线索,和慕容恕有关。”
和应沁一样,殷敖也矢口不提神兵门还有苍氏后人存在这件事,因为殷家人骨子里不愿意承认苍氏一族,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这不是骄傲,而是源自血脉之中,潜藏于殷氏后人心底的自卑。他们试图告诉别人,他们就是神兵门的正统,并且是唯一的传承,至于苍氏一族,在他们口中成了盗走神兵令的窃贼,除此之外,和神兵门没有任何关系。
应沁脸色难看,覃樾神色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南宫俪说:“师尊,殷小姐的确把神兵令给弟子看过,殷家神兵令被盗以及慕容恕的事情,弟子也知晓,是殷小姐为了应付明月国的摄政王明腾,故意编造的谎言,为的是不让神兵令落入明月国皇室手中。这件事没有误会,殷小姐你说呢?”
殷敖皱眉看向了应沁,应沁拳头微微握了起来,噗通一声,就在殷敖面前跪了下来,垂着头说:“爷爷,孙女一时冲动,自作主张,欺骗了神医门的覃师兄,请爷爷责罚!”
南宫俪冷笑了一声:“殷门主,这位,难道就是殷家选出的神兵门少主吗?本尊听闻无双城应家遭遇危机,所以特意派了本尊座下最出色的弟子前去相助,你们殷家,倒是好得很!”
“南宫门主息怒!沁儿年少,行事难免有些失了章法,老夫代表神兵门,替沁儿向南宫门主和覃师侄赔罪。”殷敖拱手说。
“你们祖孙,一唱一和的,什么话都被你们说了!”南宫俪冷笑,“殷门主,假如本尊信你,那么你这孙女,是不是该为欺骗本尊的弟子,付出一点代价?”
殷敖面色微沉:“南宫门主,神兵令的确不在殷家!老夫的孙女骗了覃师侄是她的错,南宫门主要如何才能释怀?”
南宫俪看向了覃樾:“徒儿,你说呢?”
覃樾神色平静地说:“殷沁师妹想必是谨慎起见,不是有意要欺骗我。”
殷敖神色一松,依旧跪在殷敖面前的应沁抬头,看着覃樾一脸感激地说:“谢谢覃师兄的宽容。”
结果应沁话音未落,覃樾声音淡漠地接着说:“但是做错事,还是需要责罚的。我想要殷沁师妹的千影面具,殷沁师妹就送与我,当是赔礼吧!”
应沁神色一僵,她一向自恃美貌,也曾利用美貌去“驯服”一些男人,她原本没有摘下千影面具,以真容示人,是为了当无双城应家幕后的主子,低调行事。
应沁先前曾表示过可以把唯一的千影面具送给覃樾,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清楚覃樾不会真的要,而她现在一直还戴着千影面具,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防备一个男人,一个好色的男人,明月国的摄政王明腾!
明腾先前住在无双城应家,应沁曾无意中听到明腾在跟人说:“如果应家小姐容貌再美上三分,本王就纳她做妾!”
“怎么?本尊的徒儿提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不乐意吗?”南宫俪看着应沁冷声问。
殷傲皱眉:“沁儿起来吧!把千影面具取下来,送给你覃师兄赔罪!”
应沁低着头,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伸手到耳后,缓缓地把千影面具摘下来,伸手递给了覃樾,低声说:“覃师兄,请收下千影面具,原谅师妹之前的过错。”
“好说。”覃樾接过应沁手中的千影面具,收了起来。
南宫俪看向了殷敖:“本尊姑且相信神兵令不在殷家,但你们殷家定然已经有了神兵令的线索,本尊再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假如一个月之后,你们还是拿不出神兵令,到时候,休怪本尊翻脸不认人!”
南宫俪话落猛然起身,大步朝着外面走去,覃樾神色平静地跟着离开了。
刚出了殷家大门,南宫俪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覃樾说:“你暂时留在殷家,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为师去找找如心那个不省心的丫头!”
“是,师父。”覃樾话落,南宫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了。
覃樾就等在殷家附近,看着应沁一个人神色难看地飞身而出,他默默地靠近应沁,淡漠的话语传入了应沁耳中:“应师妹,你不适合当神兵门的少主,其实嫁给明月国摄政王当小妾更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