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以为朱邪克勒此时虽说有十六七万大军,突厥人看似士气高涨,但此时也是他们最骄纵的时候,骄兵必败,我军完全可以用泰山压顶之势,辗压他们。骤然从骄纵到惶恐,巨大的落差,势必让突厥人士气崩溃。一旦开炮,虽然陛下还留了一手,但这等于将给突厥人提了个醒……臣以为不妥。”
李沐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城中物资囤积如山,朕确实可以象你说的那样,以泰山压顶之势辗压突厥人。可能保证朱邪克勒和突厥人会殊死抵抗吗?”
李师皱眉道:“朱邪克勒是个英雄,虽然互为敌手,但臣以为,他还是个勇猛、果决之人。”
李沐轻嗤道:“那是你不了解朱邪克勒,如果让朕来评价此人,那就是个无耻到极点的,却自以为正直讲理的混蛋。”
李师惊愕。
“知道两年前他是怎么向朕保证的吗?”李沐无意识地拂了一下袖子,“他说,只要大唐有朕一天,突厥人绝不东进。可现在呢?有这样的英雄吗?”
李师无语。
“朕担心的是,如果凉州城内全军出击,火炮齐发,朱邪克勒最有可能的是立即撤退到百里之外,然后派出斥候前来查探。稍有不对,立马调头回碎叶城……啊,不,他或许会在伊州暂驻,因为他还得再向大唐开口。”
“开口什么?”
“自然是开口索要赔偿喽,难道你还这以为他会开口投降?”
“他……他能开这口?”
“当然能。”李沐肯定地说道,“换作是朕,朕也会开口。”
“呃……。”李师哭笑不得,“他明明是败了,撤兵了,还有脸开口索要赔偿?”
“为什么不能?他上次就向朕开口要肃、甘两州。李师,你记住,开口要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做到,让自己理直气壮的开口。对方答不答应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坚信,自己的要求是合理的。”
李沐听得不知所云,他呐呐道:“这不是撒无赖吗?”
李沐正色道:“李师,你悟了!”
李师脸涨得通红,憋了半晌,突然醒悟道:“陛下是说,为求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李沐大怒道:“荒唐!朕是大唐天子,虽说读圣贤书不多,但为人的本份还是日日记在心里的。为求目的,不择手段这种龌龊之事,朕连听都觉得难受。”
说完,李沐拂袖而去。
李师愣了愣,心道,这话怎么听都不是味啊,陛下你是要哪样?
他连忙往前追上去,问道:“那按陛下的意思,就这么和朱邪克勒耗着?”
李沐停下脚步道:“你方才不是说了吗?朕在等。”
“可如果李沂真有不测,岂不是白等了?”
“谁告诉你,朕在等李沂?”
“呃……。”
李沐轻呼出一口气道:“你说,朕把李勣两卫埋伏在东边长城脚下,是为了什么?”
李师道:“自然是在与突厥人决战时,出其不意,夹击突厥大军。”
李沐摇摇头道:“朱邪克勒的实力已经全部展现出来了,可你有想过吗?朱邪克勒真会如此轻率,连支殿后的偏师也不留?”
李师皱眉道:“陛下的意思是,朱邪克勒还留了一手?”
李沐抽着嘴角道:“朕真不知道朱邪克勒会留几手,但可以肯定,一手肯定是有的。如果换成是你,亲自率军出征,会不会在碎叶城留下一支信得过的军队?这支军队必然是突厥人的精锐之师,而且数量肯定不少。有这一支军队在,如果李沂所部能顺利到达,或可与之一战,但如果李沂所部,路上遭遇意外,损失巨大,那么取胜的希望就渺茫了。”
说到这李沐轻轻一叹,“虽然朕不知道李沂现在怎么样,但无论如何,朕都得为李沂做些事,将朱邪克勒留在碎叶城的那一手,调出来。”
李师恍然,李沂总共就带着三万多人,如果真兵临碎叶城,发现城中有突厥精锐大军,孤军被围困于敌人腹地,那么结局只有一个——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