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与沈家旭相视,然而望向许乐康,许乐康却仍旧坦然。
“我父亲去世,有因为遗产继承引发的官司。不过,官司已经了了,事后,能够多补偿我的兄弟姐妹的,也已经尽力补偿,我们都已经和解,再说,他们也做不出来杀人放火的事儿……”
许乐康道,声音嘶哑虚弱,时不时的咳嗽着,可是,那词句里,明明是满满的自信与掌控。
杜蘅有些意外,她并不知道许乐康在“利用”沈家旭之外,还与其他将他视若仇雠的赵豪杰、许小雄和许小娜等人和解。法院判决前后,杜蘅很笃定的觉得,许乐康对沈家旭的善意,是因为在媒体面前做个样子,作出来兄友弟恭的和谐,表示和案件的圆满落幕——然而,及至经历了赵豪杰等人的二审上诉,维持原判之后,在赵豪杰他们都不可能获得更大的利益之后,许乐康作出了让步。
如此看起来,许乐康比杜蘅想象的要真诚很多。
“我们会继续调查,谢谢您的配合……有什么线索,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们联系。”警察道。
“谢谢您……”许乐康点头,起身想去送几位警察,身体都虚晃了一下,季佳熙伸手想要扶他,可是,许乐康却没有伸手。
————
会议室里,气压依旧低沉。
许乐康难以抑制的咳嗽着,良久才缓过来。他安排着工作,对杜蘅与沈家旭表示着谢意。
“在许安集团很艰难的时候,你们的帮助,我非常的感激。”许乐康道。
“我们一起,来解决问题。”杜蘅真诚的说道。这个看起来有些散散,常常是漫不经心,随意的人,其实是很有主见,有倔强,有执拗认真的一面的。在许安集团工作数日,她越发感受的到,许乐康的处境并不是很乐观——许壮为对跟随自己工作多年的老友很慷慨,季朝明等元老都持有不低份额的公司股份,几位董事的股份之和,是超过许乐康的,这也导致他处处受到民主的掣肘,力不从心,只能妥协退让。
好在,面对如此的困境,上下皆是同心协力的摆脱困难。
“很感激您……杜律的安排,让我们暂时摆脱了舆论的困境,我相信您……”
略是有些直愣愣的眼神,许乐康不经意中,眼里有光。
————
市检察院的办公室内,杜蘅如约与校友见面。
“陈翔,2011年毕业于刑事法学院,初任检察院。”陈翔笑着介绍自己。陈翔很文气,很认真,与杜蘅分析着案情,提出了杜蘅的申诉状中的一些不足。
“逻辑再严密一些,不要太简略,要周全而缜密;表述不要太过情绪化,控制在法言法语冷静的表述,更能够说服司法部门的领导……”陈翔坦荡而言。
杜蘅点头:“好的。我也希望,是用完善的法律逻辑去说服检察院提请再审。”
“我很愿意为你帮忙的。只是,这个案子,如果一开始引发社会舆论,媒体的关注,舆论来倒逼绑架法检,我就对我们的单位有愧疚了。”陈翔略有所思。
“无论是检察院,还是法院,都不愿意当网红的……”
十几年前的冤案被重新关注,无论再审之后的结果是什么,对当年的判决都是质疑,法院与检察院都面临很大的压力。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在这个风口浪尖面对舆论——就算是再审维持,一旦这个风被会起来,到底是会搅动哪一个地方,就很难讲了。那个时候,没有人会相信,法院的公正与法律的尊严。
杜蘅连连点头。
“你放心吧,师兄。我只是在做一个案件,普通的法律援助案件。我并无其他的想法。能够在法律的渠道解决,已经足够……的确,当前有些律师作出一些为民请命,维持正义的态度,然后高调发表一些情绪化言论,煽动社会情绪,然后用舆论倒压法检机关,用舆论绑架判决,也许这是律师要出名的策略,要宣传,要赚钱,但是,这的确不是理智的解决方式。如是这样的话,只是对立法检与律师的矛盾,伤害彼此的威信,也会影响到公正……其中轻重,我能懂,也做得到。我只是做一个案件,仅此而已,所经历的过程,我已经收获很多……”
杜蘅争执承诺。
“你这么年轻,就能明白这些道理,有这样的心态,前途不可限量……文件您再略是改一些,下周一二交给我,我尽快提交。”陈翔道。
虽然还远远看不到结果,也不知道这漫漫而艰难的长路能否走下去,能够走多远,但是,仿佛是看到破晓的微光,杜蘅连连的应下。赵芬与钟志强已经等了太多年太多年了……
杜蘅一个周末都在律所加班,整理当年案件的材料,斗志昂扬。
范锦华也为杜蘅的态度感动,一连两日,工作上协助指点,更是负担了一日三餐,糕点下午茶,教杜蘅感激不已。
一个人逞强了太久,当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的时候,杜蘅心中依旧有微动,抬眼,范锦华的眼中都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