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跑到了那座写字楼,大门紧锁,人去楼空。
现场哭天抢地,然后有人报警,一大群人在公安局做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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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是太蠢了,什么都不懂,还轻信别人……我就是一个混蛋……”
“他们怎么那么坏啊,他们都是骗子,才该抓去做牢!他们说的那么好,就是骗子……”
司法所的办公室里,钟志强揪着头发。
几日前,朝阳公安局的人在做笔录的时候知悉钟志强,迅速通知了街道办。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去公安局接他回来。
之后,一连几日,钟志强都不眠不休,天天去街道办问,公安局有没有抓到骗子。
“公安局还没有抓到骗子,不过,他们已经在侦查了……”刘艳华解释着情况。
“那什么时候可以抓到骗子啊?什么时候可以把我的钱退回来?杜律师,您知道么?这个事儿,以后怎么解决啊?”
钟志强眼巴巴的望着刘艳华和杜蘅。
“案件的侦破,是公安机关的责任。他们负责抓到骗子,追回被骗的钱。什么时候能抓到人,追回来多少钱,这个不确定。不过,从法律的角度上说,一旦追回来被骗的钱,那么,如果是全部追回就全部退还给你们;如果是没有全部追回,比如100万追回来了80万,那么,每个人会按照你被骗的钱的八成退回。如果你投了十万,那么就退给你八万……”
“我投了一百万啊……”钟志强的声音里已经有呜咽。
杜蘅哑然。
“杜律师,是这样啊,我们出面代表他跟公安沟通,不是特别合适的。因为还有别的受害者……而且,其实,政府出面管这事儿,实在不合适……您要是方便的话,您看能不能您代表他跟公安那边联系。”刘艳华斟酌着说。
杜蘅点头。杜蘅理解刘艳华的意思——很多群体性诈骗的案子,都会演变成集体的去找政府解决,其实,并没有理由根据。职责部门是公安局,区政府也好,街道办也好,并没有权力和理由介入;当然他们应当督促公安局履职,也仅此而已。然而,当人们蜂拥的涌向政府的时候,社会影响与舆论风评就不一样了,性质也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钟志强的事情,街道办不能主动出来,否则,别人更是会找到街办、政府了。
钟志强与人沟通的能力有些欠缺,而且遭逢近二十年关押,人的心态很难平和。街道办与刘艳华是出于对钟志强的关心,唯恐他走到了死胡同,杜蘅受到街办和司法所很多的“嘉奖”,也实在难以推却。本着“义不容辞”的精神,杜蘅与公安机关联系,沟通钟志强被骗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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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根据报警的情况,进行了初步的侦查。
这个团伙是有组织的诈骗,他们人员组织严密,对诈骗的每一步也进行了周密的安排。从写字楼租赁,组织人去听讲座,到进行项目宣传,引诱人们“投资”,到转移财产,集中逃散,步步为营,每一步都是安排很好的。别说是钟志强从监狱出来不久,就是普通的市民,也有很多人受骗,损失惨重。
所谓的项目,无论是宣传影片,项目计划书,基金投资协议,看起来都很高大上而且正式。前期的影片是截取的一个现代农场的宣传片,然后请专业的人员配音,剪辑;那个农场是开放农家乐旅游的,他们事先去农场谈妥,支付了旅游的费用,然后阻止人们去考察项目,全称的陪同,周全的照顾,也是为了使骗局万无一失而已。
及至那些缴纳意向金退还等等,更是抓住了人们的心理——之前的钱交了公司主动给退,那么公司就不是骗子了……
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会议;高档的办公室给人们建立了第一印象;步步引导,欲擒故纵的话术,利用人们在会场集体的从众与集体无意识心理,这个骗局,相当的成功。
及至投资者发现,公安开始侦查的时候,核心成员已经出国;钱早在到账之后一两日陆续转到了境外……
公安机关后来陆陆续续找到了这个诈骗公司的外围人员,被雇佣的行政人员,打电话招徕人的业务员,边缘层的“业务主管”等等,但是核心人员已经基本逃离国境了,无论是抓到人还是要追回来资金,都是很困难而且用时很久的事情。
杜蘅将这些信息反馈给钟志强,钟志强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与悔恨。
“不只是你,是那么多人被骗。相对于处心积虑的骗子,大家都是怀着善良的希望去投资的,不是么?”
“我不是贪心,不是……我是想找一份工作的。”钟志强反复说道。
“我帮你留心一下吧……”杜蘅道。
杜蘅将钟志强的请求反馈给刘艳华,刘艳华帮忙找了几天,问到社区医院正要找一个看大门的人,管食宿,一个月工资三千。钟志强经历了半年多的波折,终于暂时安定下来,上岗了。
杜蘅每每看到钟志强,都有些酸涩——他的人生,错位了二十年,是永远不能弥补的遗憾了;而这样的苦难,永远不会是财富。二十年牢狱生活,二十年委屈、压抑、愤恨的心理即使在冤屈洗刷,在他出狱重获自由之后也留有痕迹;而缺失了社会阅历与现代社会诸多的生活能力,让他举步维艰。
法官法槌落下的,宣布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个人的命运,仅此一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