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原往前走了两日,都没见到依依的人影,心下着急,却又无可奈何,联想起这几天的遭际,免不了又是英雄气短,耷拉着脑袋,闷声不乐往前走。
江南的雪,积得快化得也快,昨日里太阳一照,四下的积雪就化得干干净净,唯独远处的山顶,残留着一抹皑皑的白色。
化雪的日子,淤泥阻路,走不了几步脚下就沾着厚厚一层泥巴。
田原在道旁的石头上来回蹭着鞋上的泥土,直觉得连老天也处处与人作对,你越是着急想走得快点,它还越是想法替你添麻烦,脾气浑如依依一般。
田原想到这里,自己也不觉得微微一笑,怎的怨天怨地,却把老天和依依扯到一起。
不过,你还别说,田原越想就越觉得老天和依依实在相像,说风就风说雨就雨,你看看天色阴沉带着斗笠出门,它却猛然间大放晴空,把你气个半死。
田原一边想着一边摇头,到了后来,索性放声大笑起来,惹得路人远远地绕开,用眼斜睨着他。
再过几天就是大年三十,大道上行人络绎不绝,田原随着人流往前走着,不一会就来到一个集镇。
他揣度依依爱凑热闹,就往镇上最热闹的街上找去,街道上喝三吆六,挤挤挨挨的都是些置办年货的人,田原在人堆里东瞧西看,心头蓦地一惊。
他听到一阵悲凉激越的埙声,从远处穿透这街上嚣杂的市井声破空而来。
田原听到埙声,想起一个人来,急急地朝前走去,双手拨拉开行人,惹起一片叫骂。
他循声来到一座酒楼下,埙声正是从楼上传出来了。
等他到时,酒楼下早就聚着一堆人,嘁嘁喳喳议论着,田原从他们的嘴里听到,酒楼上有个相公,酒量着实大得惊人,已在此饮了两天两夜。
田原眼睛一亮,心道:“这定然是他。”
宇文燕坐在临窗的一张桌前,双手持埙,呜呜咽咽地吹着,他的眼里,隐隐的闪着一丝泪光。
面前的桌上,一溜排开四只大海碗,盛满了酒。
桌子当中,垒着一小堆银子。
宇文燕吹了一段停下来,端起面前的碗,脖子一仰,一大碗酒咕咚咕咚都倒下去,宇文燕接着再吹。
他的身后,立着一位伙计,呵欠连天,怀里捧着一只酒坛,愁眉苦脸的。
宇文燕顷刻间喝完面前的酒,伙计赶紧又把它倒满。
伙计小心地劝道:“公子,今天这已是第八坛了。”
宇文燕淡淡一笑:“怎么,银子还够么?”
伙计苦笑:“银子倒够,只是……”
伙计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只是公子,似你这般喝法,要喝出人命的,小的可担待不起。”
宇文燕微微有些醉意,抬起右手摆了摆,憨憨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在下立个字据就是,若是死了,自然与贵店无干,拿纸笔来……”
田原跨上一步:“这纸笔么,我看就不用拿了。”
宇文燕抬头一看,猛然起身,倒把后面的伙计吓了一跳。
宇文燕惊喜道:
“田兄,你怎么来了?”
田原笑道:“自然是闻着埙声酒气而来。”
宇文燕一笑:“莫道前途山几重,有酒千里来相逢,坐,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