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春幼年曾为进士吴颐山的书僮,陪主人读书于宜兴金沙寺,寺中有一老和尚为制壶高手,龚春闲时常帮他抟泥制壶。
这金沙寺里银杏参天,龚春朝夕观赏、潜心摹拟,他仿银杏树瘤而制成的茶壶别具一格。
老和尚见了惊叹不已,便把平生制壶技艺倾囊相授,使他最终成为制壶名师。
龚春制壶,对自己要求极其苛刻,所制之壶,稍有不满,便亲手砸毁,是以成壶极少。
龚春壶在龚春还在世时就十分稀罕,及他去世之后,就更显珍贵,凡拥有龚春壶者,都把它藏之深室,唯恐被人知晓。
是以虽短短数十年过去,公孙望四处探询,也只有幸见过一次,而此刻蓦然有两把龚春壶握在他的手中,他怎能不两眼发直,呆若木鸡?
他手中这两把壶,比之一般的龚春壶,又更显得稀奇,原来,龚春平生所制多为大壶,极少制作小壶。
偶尔兴起制成一小壶,即深藏不出,从不示人,是以世人只闻其名,未见其形。
而后来世人所见的小龚春壶,多为龚春的徒弟时大彬仿作,时大彬仿作龚春壶,壶底“龚春”二字用阴文,以示和师父的区别。
公孙望手中这两把壶壶底“龚春”二字为阳文,分明是龚春真品无疑了。
当年鬼见愁为了讨好公孙望,使他回心转意,闯入时大彬家中,杀了时大彬,抢走他悉心收藏、用以揣摩仿制的龚春壶,用心可谓良苦。
公孙望一会儿看看右手的茶壶,一会儿看看左手的茶壶,嘿嘿傻笑着,他抬眼偷觑多多,多多不动声色,静静地站在那里。
公孙望猛然一个哆嗦,双足急点,身子飘飘然跃出丈余。
公孙望嘻嘻笑着:
“师娘,这两个茶壶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依小畜生看来,八成是那些畜生麻雀拿来撒尿用的,乖乖,师娘你可千万别碰,倒不如小畜生替你收着,岂不更好?”
多多不禁婉尔,笑道:“小畜生,这茶壶你就收着好了,何必装神弄鬼。”
公孙望闻言大喜,笑咪咪笑咪咪看着手中的龚春壶,爱不释手,过了良久他才仔仔细细收入怀里藏好。
他一边朝着多多一个劲谄媚地笑着,唯恐她反悔又要回去。
多多眼瞅着公孙望这番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她“哼”了一声,公孙望吓一大跳。
多多道:“喂,小畜生,你收了人家的宝贝,怎的也不晓得谢谢人家。”
公孙望赶紧道:“多谢师娘,乖乖,多谢师娘!”
多多笑道:“这茶壶又不是我送你的,何必谢我。”
公孙望抬头看看,心道,既不是师娘送的,八成就是这些麻雀了,他正欲朝树上行礼,多多又道:
“小畜生,你可当真是畜生不如,至今还不明白人家的一番苦心么?这世上除了鬼见愁,谁还会真心惦记着你。”
公孙望一愣,怔怔地看着多多,多多脸色俨然,缓声道:
“这茶壶,正是鬼见愁托我和田原转交给你的。”
公孙望“哇”地一声惊呼,拔腿就跑,边跑边嚷:
“驼婆子厉害驼婆子厉害,乖乖,小畜生吓得屁滚尿流。”
他边跑边回头朝后张望,看到多多王福兴梅香三人在后紧追不舍,他逃得越发快了,嘴里直嚷:
“小畜生放屁,小畜生放屁,砰——!”
四个人一前三后,跑得气喘吁吁,公孙望边跑边回头,奔出很远也不见身后有鬼见愁的影子,这才停了下来,一脸惊惶未定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