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焃鴠,孟婆庄内,鬼影寥寥。
正有一鬼从凡间来,此鬼生得魁梧,凶神恶煞,端不是什么好货。
“什么?要咱的眼泪?”
此鬼此时正一脸不爽利,摆脸作色道:“我齐秧乃顶天立地的汉子,要命便取,要咱的眼泪?却是没有!”
与之对坐之人,乃是此代孟婆,与齐秧隔着一道帘子,用苍老嘶哑的声音说道:“孟婆汤,八泪为引,多少苦涩,须得慢火煎熬,去其苦涩,留其甘芳,如此煎熬一生,熬成一锅好汤,人生亦是如此罢?”
孟婆干枯的手指微动,稍有感悟,随即唤道:“三七?汤呢?”
孟婆话音未落,便有一未及笈的女童猛然出现在齐秧之旁,脆生生地答应,“是!”
随后将一碗孟婆汤放到桌上。
齐秧先是一惊,然后低头大量了一番,深吸了一口气,面露陶醉之色,“好汤!”
齐秧扯嘴一笑,露出一口枯黄的牙齿,“如此,待我痛饮,好去投胎!”说罢,仰头欲饮。
“且慢!”
孟婆出声喝止,齐秧面露不解,抬头看来。
“你既无泪与我,有什么好东西压棺陪葬,都拿出来吧。”孟婆缓缓道。
“咱一介武夫,两手空空,身无长物啊!”齐秧为难道。
“呵呵。”
孟婆冷笑一声,缓缓伸出一手,向齐秧怀里探去,“你怀里的,那是什么?”
孟婆动作看上去缓慢,实则迅捷无比,从齐秧怀中掏出一物之后,他才后知后觉,连忙捂住胸前。
这一摸去,却发现怀中空空,怀中之物,却是已经被孟婆拿去。
齐秧怒而起身,指着孟婆,脸上杀气腾腾,“唯有此钗,不能与尔!”
“哈哈哈哈!”
孟婆大笑不止,听来不复苍老,为妙龄女声,隔在两人中间的那道竹帘也飞开来,露出孟婆真容。
只见,一抹桃红靡靡双目,半点朱唇秀色可餐。
齐秧竟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孟婆轻瞥一眼齐秧,将钗子插到头上,玉手一挥,一筒竹简显现案上,顺势摊开。
竹简无字,待尔书成。
此生死簿之半,阳卷是也!
只见顷刻间,本来空无一字的竹简之上便已经布满字迹。
孟婆一瞥,心中早已了然。
“此书记载,尔于战场之上,杀三十七人?”孟婆轻笑出声。
齐秧闻此,面带得色,“当兵吃饷,哪有身上不背人命的?”
“可你七年之前,卸甲归田,杀邻村一家老小,十数口人,却是为何?”
“呃?”
齐秧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说。
孟婆继续说道:“手段残忍,放火烧宅,尔逃逸至此吧?”
说道此处,齐秧脸色已经大变,左顾右盼,以此掩盖心中的震惊。
孟婆淡淡一笑,轻抚手上金钗,问道:“这钗是那家主母之物吧?”
“这钗,是咱的。”
齐秧见孟婆头上之钗,似乎看见了心上之人,眼露追忆,“咱出征之前,卖了家中耕牛,请了顶好的金匠打造,赠与阿凤,她说,待咱出征归来,便与咱成亲。”
说着,堂堂七尺男儿,竟声泪俱下!
“可惜她并没有等你。”
孟婆掩嘴一笑,“七年前,阿凤一家死于非命,来了冥府,告了你的状。”
她顿了顿,想看看这个男子的表情,“你入不了轮回了。”
齐秧闻言呆立当场,仿佛不敢置信,一滴苦涩之泪,缓缓从他眼角流下,滴入孟婆汤中。
他仿佛失了神一般,跌坐下来,面色颓然。
孟婆则是一脸欣喜,咄咄逼人,“与其在这无边的炼狱里受折磨,不如……我便吃了你吧?”
齐秧闻言,大惊失色,慌忙间看到旁边女童,正嘴露尖牙,面露可憎地看着自己。
顿时便吓得后退一步,然而孟婆已经显出自己真身。其真身乃黄泉巴蛇,高数十丈,好食鬼!
黄泉庄外,风声大作,电闪雷鸣。而庄内却是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经久不绝。
……
“阿娘,这鬼也太难吃了。”黄泉庄中那女童嘟囔着嘴有些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