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札记
老琚
对于一个旅行者,陈塘无疑充满了诱惑。
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陈塘一直是世人眼中的秘境,被去过的人称作喜马拉雅山深处的最后的圣地。
陈塘是镇名,属日喀则地区定结县辖下。陈塘位于喜马拉雅山北部,珠穆朗玛峰东侧的原始森林地带,与尼泊尔王国的基玛塘一衣带水、隔河相望。陈塘面积约250多平方公里,下辖六个行政村,人口约二千多人,基本上都是夏尔巴人。陈塘在西藏地名的解释是引导坝、指引坝的意思。陈塘辖下的村名也很有意思,象雄学玛村,指的是一种野草疯长的地方。皮旦村,意谓小老鼠很多的地方。那当村,树林中的平地的意思。
西藏和平解放之后,陈塘的中尼边境线一度发生纠纷,直到七十年代中国政府收回陈塘,成立区政府。八十年代陈塘建乡,.二十一世纪初撤乡建镇。由于历史和地域的原因,陈塘是中国仅有的没有经历真正意义上的民主改革、人民公社,甚至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冲击的地区。
陈塘境内的三条河流,朋曲河、嘎玛河、拿当曲河养育了陈塘的夏尔巴人。这三条河汇成一处后流入尼泊尔,这就是阿龙河。
在朋曲河这边看陈塘,半山间的陈塘隐隐约约地牵人兴致。跨过风中的铁索桥,攀登了一千六百多级台阶,陈塘终于以拙朴的形象出现在我的眼前。
一路上,听到关于陈塘的传说很多。各种版本的传说都归于一个主题词:神秘。一路上,有过无数种的想象。所有的想象都归于一个主题词:神秘。一切都是未知,所以因为未知而神秘。据去过陈塘的人介绍,因为交通的缘故,那里受现代文明的冲击不大。在高原之地,已是最后一块净土。
走进陈塘,迎面而来的两排石屋和石屋之间的小石巷,砌屋的石块和小巷地面上铺的石块都是未加修饰,取其自然的走向。小巷的宽处可容二人并行,窄处二人迎面相遇,就要相互侧一侧身子才能通过。陈塘是一个边境小镇,面积不大,总共约三四百户人家,二千来人口。由于没有什么外来人员,镇上没有一家客栈旅店,也没有一家饭馆。陈塘没有街道,只有这一条条蛛丝似的小石巷,把陈塘串得象一张蛛网。如果没有向导,外来人在小巷里行走,面对外型几乎相同的建筑,就象在迷宫里行走。或者走进一个死胡同,或者走到小巷的尽头一低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在悬崖边上。或者一抬头,猛地看见自己面对的是一堵山壁。但陈塘人很热心,外来人要是迷了路,自然会有人带他出去。我的一个同伴就有在小巷子里转悠了半天,最后是一大群小孩子把他送回住处的经历。
陈塘的房屋很有特色,清一色不加修饰的石砌墙体,屋顶是浪漫的紫罗兰色或湖蓝色的铁皮铺盖。这种建筑从远处看着,一片苍郁的绿荫怀抱着栉比鳞次的紫罗兰色和湖蓝色的房屋,别有韵味。除了大多数的石屋之外,陈塘还有二种更有特色的房屋。一种是在镇子周围的一些造型奇特的大树上搭建的凉亭似的小木屋。这种木屋让人生着油然的神往。还一种是建在巨石上的木屋。在镇子里如果有一块巨大的山石,这石上必然建有一栋或几栋木屋。这种木屋高踞在石顶之上,一个个俨然都是一付傲然于世的神态。
在陈塘,几乎所有的遇上的人都会给你一个问候,或者一个微笑。如果遇上几个在门前的空地上席地而坐,围着一桶鸡爪谷酒喝着聊着的人,他们会热情地邀你喝上几口。陈塘有三种特色食品:一是鸡爪谷酒,是当地人用一种长得象鸡爪的谷物酿造。陈塘人家家每年都会酿制大量的鸡爪谷酒,这是陈塘人每天必需的饮品。鸡爪谷酒的酒精含量很低,甜中带酸,喝后会让人有精神清爽的感觉。还有一种叫乌鸦嘴的野菜,因形状长得象乌鸦嘴而得名。这种野菜是陈塘人的日常菜肴,和土豆牛羊肉一起烹饪,有着特别的香味,让人胃口大开。另有一种被称为深水炸弹的瓜果,因瓜果肚大水份十分充足,陈塘人出远门可以不带水,往包里塞一个深水炸弹就行。
陈塘是个很悠闲的地方,天天都可以看到那些空地上围着一起喝鸡爪谷酒,一起唱歌跳舞的男人和女人。可以看到一群群孩子玩着弓箭,或者不停地奔跑嘻戏。陈塘居住的都是夏尔巴人,这是一个来自神秘的部落,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这个部落哪个年代到的陈塘。夏尔巴人,藏语的意思就是来自遥远的东方的人。陈塘人勤劳,也很会享受生命。对他们而言,一年就是两个季节,耕作的季节和享受的季节。陈塘人的生活态度,确实让人望尘莫及。陈塘人的生活质量都很相似,这里没有特别富有的人,也没有穷人。这里的人和自然相通,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会吃奶就会喝鸡爪谷酒。
在陈塘的那些日子,我看到的陈塘人相互之间的关系都很溶洽,就连一群群四处追逐的孩子们,也没有看到他们中有人吵上或者打上一架。陈塘人人天天都在喝酒,但没有看到一个人酒后的癫狂。这就是陈塘人的人生观,也许这更是人类的本质。在陈塘,我感悟到许多人类已经失去的和正在失去的东西。我不会忘记在陈塘和房东恩给分别时,恩给在他家厅堂的火塘边说的话。恩给拒绝了同伴付的住宿和伙食的费用。他说我们从万里之外来到这里,在几百户陈塘人中只和他一家同吃同住,这是上天的安排,是值得珍惜的缘份。朴实的陈塘人朴实的话语让我不禁汗颜。人的一生中有多少上天的安排?我们珍惜过多少?
我一直在行走,一直在寻找。记忆如同一朵朵花,有的随波逐流,有的在瞬间开放。但陈塘,我记住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