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升起,鲁达在她门前站了一会儿,也不叫她,听得无动静,就走开去。直到快晌午,他才叫花溶出门来,神色十分憔悴。
“阿妹,洒家给你找了一些书籍、佛经,你没事的时候看看。”
“嗯,谢谢鲁大哥。”
她伸出手,正要缩回去,鲁达忽然拉住她的手,把一下脉,皱皱眉头:“阿妹,洒家看来,你身子是好好的,按理说,并无病症……”
他因着花溶哭诉自己的病苦,心里惦记着,总想给她找个郎中,就说:“洒家诊断做不得数,待洒家去寻几个郎中来,一定治好你……不过,据洒家判断,你身子好好的,根本没有什么问题……”
花溶想起自己带着的秦大王给的药物,她此时心灰意冷,早已失去了求医问药的念头,只觉得,生与不生,其实没什么关系。即便治好了,自己此生,又还有何必要?她摇摇头:“鲁大哥,你不必多操心了。我心意已决,就此青灯古佛,了却残生。我也太累了,再也不想出去奔波劳碌……”
鲁达但见她憔悴得不成样子,爽快说:“既是如此,你就安心在此住下。奔波许多年,也的确苦了你。”
花溶自此就安然在东林寺住下。
鲁达跟外人不一样,并不将纳妾、生育等婚姻之事看得很重要。只认为她若心灵安静,平静幸福,就算是好事。他自此后,再也不提令她烦恼的那些事情,只寻些佛教书籍给她闲暇时解闷。如若她心情好,他就会跟她切磋指点一些箭术、武艺之类的。鲁达前半生纵横江湖,武艺出众,尤其隐居在东林寺这些年,平心静气,遍读佛经、武学典籍,更是有了极大的提升。花溶得他指点,大有裨益。
更重要的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日日粗茶淡饭,但心境平静,天长日久,花溶但觉心里积累的块垒之气,愁闷的压抑,慢慢地开始化解,又喝一种鲁达自己炼制的树叶绿茶,更是觉得心境清明,日复一日,面色开始恢复昔日的红润,但觉身轻如燕,精神前所未有的健康平静。
仿佛是爱上了这样的日子,她想,既是如此,自己又何必天天记恨鹏举?即便他真的纳妾,也是赵德基的威逼,想必也不是出于他的真心,只隐隐惦记他的眼疾。
她将岳鹏举的眼疾讲给鲁达听。鲁达详细问了一切细节,找出一本失传已久的古老医书,花溶翻阅许久,看到上面的一种专门治疗眼疾的药物。她将这种不起眼的植物形状记下来,有时出去时,就漫山遍野地看看,竟然也发现好些,原来,这种药很常见,只是,平素不知道它能治疗眼疾而已。
她将药采好,晾干,只想,得寻个机会,带下山去给鹏举。只求他的眼疾早日好转。
就在宰辅张浚启程回京的时候,岳鹏举也将兵权托付给大将张弦和王贵,又向幕僚李若虚、于鹏等人交代一番,自己只身离开。
部署们并不知道花溶已经离家出走,岳鹏举告诉他们花溶是先有点事情离开。众人并不知道真相,只一味劝说他应该留下先治疗眼疾,此时不易奔波。可是,岳鹏举此时哪里能静心等待?妻子去向不明,日子越长,越是难以解释。
这一日,他只身骑一黄骠马,只带两名亲兵,便出发往自己和秦大王约定的地方。
走出五十里许,一阵马嘶,前面,一个大汉当道,正是秦大王和他的属下刘武等三人。
岳鹏举大喜:“义兄,十七姐呢?”
秦大王哈哈一笑:“小兔崽子,老子只告诉你,丫头平安无事。至于她去了哪里,你就自己去寻好了。若是寻不着,便表示你虚情假意。”
岳鹏举原就知道,秦大王不会让自己好过,哪会乖乖告诉自己?但听得妻子平安,心先放下一大半,而且,秦大王此说,便表明他已经确知了妻子的去向,所以才放心归来。他拱手,肃然一礼:“多谢!只要十七姐平安,她的下落,我自己会去寻找。”
秦大王哼一声:“你小子若是再敢朝三暮四,老子拆了你的骨头。”
岳鹏举苦笑一声:“我几时朝三暮四了?”
“老子也不和你磨叽,老子也要走了。对了,你说要给刘武鉴定什么东西?带着没有?”
“带着,带着。”
当初妻子离开,什么也没带。岳鹏举此次收集了这些包袱一起拿着,他从怀里摸出那个东西递过去:“你看看,这是什么?”
刘武接过,只看一眼,面色一变,又仔细一看,才吁一口气。
秦大王问:“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刘武念出来:“赐兀术,除反叛受笞刑,余皆不问。”
岳鹏举也面色一变,这竟是金兀术的免死金牌。难怪金兀术会那么重视。
秦大王哈哈大笑,接过这面不起眼的金字铁券,拿在手里抛掷一下:“兀术这金狗,老子几次杀他都杀不了,哈哈哈,先拿了他这个劳什子免死金牌,估计合刺再要杀他时,他会急得狗急跳墙,哈哈哈啊……”他耿耿于怀几次杀不了金兀术,拿了他的铁券,很是兴奋,“哈哈哈,丫头真是聪明极了,竟然拿了这个。好好好,好得很。唉,丫头如此聪明,却嫁你这个愚蠢不堪的臭小子,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了,可惜了……”他连声感叹“可惜”,眼珠子瞪得血红,只恨不得一拳就将岳鹏举的头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