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瑶看来,慕容熙儿如今变了性子,很不稀罕那些繁复华丽的衣裳了,自然不必再养着那些绣娘。况且,凤瑶这里如果添几名人品端正的绣娘,不论给她打下手也好,跟三花一起共事也好,都是极用得着的。因而便想着,同慕容熙儿讨那几个绣娘过来。
不巧,慕容熙儿早就将她们放出宫去了。凤瑶便问她要了住址,而后亲自去请。其中,只有两人肯来,一人是闫绣娘,另一人是胡绣娘。却是巧了,正是当初在永宁宫中,与凤瑶住在一屋的两人。
这大概便是缘分吧,凤瑶心想。因着访了两人来御衣局,倒是十分高兴。
谁知,闫绣娘来了御衣局,却又遭了一劫。就在她进入清宁居的大门时,被男院的一人看到了,竟横眉竖目指着闫绣娘骂道:“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愚妇,为何又来了?快快离开,免得带来晦气!”
原来,这位闫绣娘,正是去年便参与过制衣的绣娘之一,似乎是出了什么岔子,导致桂冠落入别家。
凤瑶倒没想到,闫绣娘竟有这样来历,但是闫绣娘既然是她请来的,必然是要护着的,因而只道:“宋师傅既然认得闫绣娘,想必去年也参与制衣吧?既然桂冠落入别家,大家身上都有担子,怎么能责怪闫绣娘一人?”
发难的这名师傅,凤瑶也有些印象,原是来御衣局的第一日,便领教过了。这名师傅,人称宋爷,很有些才高气傲,还常常训斥来玩的小太监。
宋爷听了凤瑶的话,却不满意,嚷嚷着道:“都是因为她,所以咱们才棋差一招的,不怪她怪谁?”
凤瑶便问道:“不知宋师傅口中的棋差一招,是差在哪里?”
宋爷便道:“去年咱们一共做了一百零八套衣裳,其中选出六套主款,三十套副款,进行比赛。我们都看好另外两套做主款,偏闫绣娘执意不肯,最终才输给白国的。否则,说不定我们便赢了!”
凤瑶听罢,心里直是冷笑,面上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你也说了,‘说不定’就赢了,可见你也没把握就能赢的。何况,你们这些人难道竟争不过闫绣娘一人?不过是自己心里没主意,叫闫绣娘给你们出头,成了则是你们大家的功劳,败了就推闫绣娘一人身上了。”
宋爷被说得哑口无言,最终灰溜溜地撤了。
闫绣娘本来是打算一人扛着的,没想到凤瑶这样一力护她,倒是有些怔怔:“从前在公主宫里时,便知你是个厉害的。”
凤瑶只是领着她挑屋子,口中说道:“什么厉害不厉害,我也不过是有道理就讲道理罢了。”
闫绣娘也不是矫情的,听了便没有再多谢,只不过在心里愈发敬重凤瑶了。当初她在宫里时,几次三番想利用凤瑶,最终都没有下手。此时想来,却是再英明也不过了。
她一心只想着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哪里知道那些狼心狗肺的人,早不将她放在心上?也亏得那时没有利用凤瑶,否则今日未必有机会再离开那处。便如孙绣娘,手艺也很不错,不就没有被凤瑶邀请?
“我在家里闲着也无事,索性早早便来了。”闫绣娘只见凤瑶回来了,便放下绣件站起来,给她倒茶:“倒是你,怎么也来得这样早?”
凤瑶便笑道:“我也是闲不下来,不愿意在家里待着。”走进屋里,喝了她一杯茶,但见屋里布置得朴素,但是打扫得一尘不染,处处井井有条,仿佛不曾离开过的样子。她眼神微动,不由笑道:“闫绣娘该不会是没回家吧?”
闫绣娘微微一僵,避重就轻地道:“哪能呢?”
其实,却被凤瑶猜中了,闫绣娘根本就没回家。说起来,闫绣娘也是个命运颇为坎坷之人。
去年闫绣娘进御衣局参与制衣,因着最后失利,所有人都怪她,就连家里人都不理解她,给她白眼。再后来,闫绣娘的手艺不知道怎样被慕容熙儿看上了,接进了宫里,才又被家里人看重。
闫绣娘深知慕容熙儿不好相与,日日只想着快些离了,谁知慕容熙儿有意无意竟透漏出,若谁敢故意使小手段,她不介意对她们的家人做些什么。闫绣娘又恐又怕,便歇下装病什么的心思,日日谨小慎微地过着。
后来凤瑶进了宫,闫绣娘见凤瑶在慕容熙儿跟前颇有体面,甚至还想着让凤瑶为她打点。最终,却是不敢妄动,只得按捺下了。再后来,便是桂花节当日的事了。始知凤瑶本事的闫绣娘,后悔得捶胸跺足,只恨小看了凤瑶,没跟她打好关系。
就在闫绣娘已经不抱希望时,却忽然听闻慕容熙儿下令,裁减永宁宫中的一切用度,将匠人们全部打发出宫。闫绣娘高兴坏了,终于可以回家了,而且是毫发无损地回家。谁知,回到家后,面对的却是一张张嫌弃的脸:“你怎么回来了?为什么不求公主留下来?”
原来,慕容熙儿虽然不许绣娘们出宫,在银钱上却不苛待她们,每个月都叫人往她们的家中送二十两银子。骤然失了这项进项,闫绣娘顿时被家里人嫌弃起来。闫绣娘始知,公婆相公竟是对她嫌弃至此,若非她早年生了一个女儿,只怕是要休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