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安曾经是鸿昌茶楼红极一时的说书人,不仅嘴皮子利索,才华也并不差,比起其他说书人花大价钱去买话本子来说,他向来都是自己写的本子。想当初,他的本子曾经让鸿昌茶楼一月之内场场爆满,将同行都打压到了地底,那时候他可谓是春风得意,奉承的人更是不知凡几。
只可惜好景不长,璇玑先生横空出世,所有的说书人都以能够讲璇玑先生的本子为荣,他却依然固守着自己的原则,只讲自己的本子。但眼看着来茶楼听书的人越来越少,一直与他称兄道弟的茶楼老板也遮遮掩掩地减了他的场次,换了新的说书人。林德安这才不堪受辱,愤而请辞。
离开茶楼后不过半年,林德安就变得穷困潦倒。他本就家贫,不过幼年时运气好才跟着一个老秀才识了几个字,后来在鸿昌茶楼当说书人,很是赚了些钱,偏他向来花钱大手大脚,没有半分积蓄,这才落得如今下场。
为了生活,林德安不得不每日在一些小茶馆里头同茶客们说些逗闷子的话,赚得微薄薪水,才够每日糊口,好在他不曾娶妻,一人吃饱倒也全家不愁。
林德安心中苦闷难以排解,除了去茶馆,整日里都是喝的醉醺醺的,然后躺在院子里大骂。
他所住的不过一处草屋,就在城外头一处小山坡上,平日里也不曾有人来访,所以当林德安迷迷糊糊看见一个清秀后生推开院门走进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活见鬼了。
“您可是林先生?”
林德安这辈子就没有被人称作过先生,毕竟就算是下九流,也是有上下之分的。比如那等写话本的,多少与读书人沾些瓜葛,被人尊称一声先生,也没什么。而林德安这种说书人,却是下九流中的最下等,称声大家都是抬举,何况是先生二字。
林德安醉眼惺忪,嗤笑一声道:“这里可没有什么林先生,小丫头莫不是认错人了?”
苏清漪虽然穿着男装,但林德安这等市井老油子什么没见过,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女扮男装的丫头。
林德安嘿嘿一笑,伸出手就去拉苏清漪的手腕,却见苏清漪双眼一眯,一手反扣住他的手腕,腰腹用劲,一个过肩摔就把林德安给甩了出去。
苏清漪拍了拍手掌,面色不改:“您若是林德安先生,我便没有找错。”
林德安躺在地上疼得直叫唤,本以为是个毛丫头,却不妨是个母大虫。林德安只得自认倒霉,撑着一旁的木桩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院子一角的水缸,拿起一个破瓷碗舀了碗水喝了,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林德安晃了晃脑袋,对着苏清漪也不敢再放肆了:“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苏清漪不慌不忙道:“我想找您谈一桩买卖。”
“噗!小丫头大言不惭!”林德安一屁股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截草根剔牙,“左右是无聊,便陪你个小丫头说说话也无妨。”
苏清漪其实见到他这副模样之后便有些后悔,这个酒气熏天一步三倒的酒鬼真的是樊掌柜口中那个妙语连珠的说书人吗?
只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后路了,那等热销的话本,自有说书人捧着金银去求,她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恐怕拿钱去找人家说,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更何况她就是缺钱呢。
这种情况之下,林德安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他从高处跌落下来,定然一心想要重新回到顶端,他想要一个能一飞冲天的机会,再加上他曾经是自己写话本的,眼光肯定是有的,双方都有需求,才是合作的前提。
说书人赚的不过是赏钱,比起流程繁琐的出版来说,这条路显然要便捷得多。江东一带说书盛行,那些讲热门本子的茶楼,哪个不是火爆得不行,便是赏钱也并不比稿费少。
然而归根结底,还要林德安看中才行,但在这一点上,苏清漪却是无比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