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亮的凤眼里满是阴暗偏执, 仔细看进去,才在深处捕捉到些许脆弱和不安。
桑梓伸手抚上他的脸,目光温柔,“故意让我看见这些, 你是想让我更了解你, 对不对?”
她的语气细腻包容,不痛不痒扎在云旗心间,让他一时间没能反驳出声。
“若我说我不在乎呢?”桑梓静静看他,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曾经血祭杀人,也不在乎你那阴暗的过去。”
云旗轻微地睁大了眼睛,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般颤了颤, 随即艰涩道:“我不信, 你惯会哄我, 我做了这么多恶事, 你一心向道救济苍生, 怎么会不在乎?你有没有想过, 你心悦的到底是我……还是那个在你面前装乖卖傻的一个假象?”
他终是说出来了,桑梓心下稍定,明白这大抵就是云旗的心结所在。
想想也难怪, 这小世界里从两人初识到之前不久,云旗都是以孩子的样貌与自己接近,露出原形那日还毁了她的道根, 在他看来, 要说原身会喜欢上他, 确实有些牵强。
若按情理,原身对他更多的是孩子的宠溺,但男女之情未必一丝也无,毕竟那日同云旗欢好,心魔也并未对自己做出警示。
桑梓心知不能耽搁太久,便下了剂猛药,直接问道:“云旗,若非心悦之人,我怎会同你行周公之礼?莫非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的……”
“不是!”云旗心急地打断了她,“我从未那般想你……”
“你的心我都知晓,可我的心意你却总不肯信。”桑梓见他慌了起来,知道定是有所动摇,便趁势在他怀里蹭了蹭,轻声哄道:“把阵法解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如今没必要再血祭他们,莫要让我伤心。”
云旗面上神色几经变换,最终还是松动下来,缓缓挥袖解开了这血祭阵法。
“这里好冷,腿脚都冻僵了。”桑梓埋在他胸膛抖了抖,柔弱道:“我们上去说话好么?”
云旗心中一软,急忙将人抱起按在怀里,再不让她踩在地砖上。
从桑梓袖中滑出来,藏了许多天的人参娃娃探头偷看了云旗一眼,见他脸上无甚表情,才轻轻跳到地面,蹦跶着跑去前方给那两名弟子止血。
桑梓伸手环在云旗颈侧,轻轻眨了眨眼,小声道:“走罢。”
“嗯。”
***
云旗抱着人进了内殿,撩开床幔,顺势坐在了榻上。
桑梓在他腿上挑了个舒适的位置,微阖着眼靠在他怀里,半晌才出声道:“之前问起你的身份,你总是遮遮掩掩,那时我便猜到会有这样一日。”
云旗眼中晦暗不明,低头紧盯着她,缓缓道:“若夫人想知道,我现在说就好……”
“你是楚氏的少爷,或者说是诱我进楚宅重阵的人,对不对?”桑梓没有去看他骤变的面色,继续道:“你一直不说,是怕我知道你曾有害我之心。”
云旗搭在她腰身的手猛地收紧,脸上渐渐阴沉下来。
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了!她一定会离开的,把她锁起来,赶紧锁起来,锁住就逃不了了……
桑梓伸出手摸了摸他的侧脸,毫不畏惧地柔声道:“可我说过,过去的都过去了啊,我不在乎那些。”
云旗的神色放空了一瞬,似乎没有听清她的话。
“初见你时,我也不知道如今会对你这般心喜。”桑梓面上缱绻,将头枕在他的肩膀,“那时你过的辛苦,又只凭意愿行事,我哪会怪你呢。”
修长的手指颤抖着抚上她的面颊,云旗眼眶有些发红,难以置信道:“可我是恶鬼啊,肮脏卑劣的恶鬼,你真的、真的会……”
“真的。”桑梓亲了亲他颤抖的手指,水眸中满是温情,“莫说你是恶鬼,便是十恶不赦的地狱煞魂,我也认了。”
“对不起,对不起……”云旗低下头,将两人额头相抵,喃喃道:“一直以来我都在修鬼道,恨着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恨些什么。是楚宅覆灭的时候没有人来救我的家人,还是楚氏的无妄之灾竟全拜自诩正道的青云观掌门所赐。时间久了,杀死正道人士成了我的执念,可我却越来越茫然……”
“其实昨日我便将青云观上下都好好排查了一遍。”桑梓贴上他的面颊,两人呼吸交缠,“除了既明和掌门,别的弟子并不知晓用器灵吸食魂魄之事。当日你手刃无为便算是替楚氏抱了血仇,观众多数弟子都还小,我们放过其他无辜的人罢,好不好?”
云旗顿了顿,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道:“我毁了你的道根,让你修为尽付东流,这是我的过错。可我不愿看你忍受生老病死之苦,只要我血祭了青云观,功法登上大乘,你我寿命共享,便可长生不老,永远在一起。”
“长生……不老?”桑梓打断了他,拉过他的手,突然略施气劲在他指尖割开一道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