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手腕修长紧实, 握着温热柔和, 让人舍不得放手。
桑梓紧紧攥住他, 生怕他又跑不见了影子。
小文竹在被做成盆景之前长于山野, 甚少与人接触,山里的精怪常同他说,若修成人形,切莫暴露本体,因为人都是怕妖的,他们狡诈凶狠,会将妖物残杀。
可主人不一样,少年咬咬薄唇,大眼睛不安地转了转。
那些凡人都很粗鲁,将自己的根须直接从土里铲了出来,装在瓷盆后便拉扯颠簸着送进了宫。
只有主人, 会温柔仔细地每天给他松土浇水,她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可是人都怕妖怪, 主人也会怕吗?
桑梓见他一语不发,只睁大眼瞧着自己,便想了想,放柔声音道:“我没在宫里见过你,夜晚宫禁,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文竹闻言更苦恼了, 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另一只空闲的手揪着衣摆揉来揉去。
桑梓的说话声惊醒了外殿的宦官, 他左右环顾,突然尖着嗓子“啊”了一声。
珠帘三步远处,盛放文竹的青花瓷盆倒扣在地,泥土全都翻搅了出来,而里面的文竹却不见了踪影。
宦官以为进了刺客,端起瓷盆便大叫地往内殿跑去,嘴里不住叫喊着,“来人啊,保护殿下!有刺客——”
东宫外看守的禁军呼拉拉全冲了进来,锋利的长矛举在身前,各个神情严肃戒备。
而殿内,那个被众人紧张担忧的太子殿下,正状似悠闲地卧在榻上,还颇有兴致地紧紧拉着个美少年的小手,疑似调情。
宦官嘴巴圆张,同身后的禁军兄弟们齐齐沉默了一瞬,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巴道:“殿,殿下,您这是……”
他怀里揣着的空空瓷盆十分醒目,桑梓瞧了一眼,突然福至心灵,试探问道:“怎么,文竹不见了?”
“哎是,”宦官被这句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呆呆回道:“这盆景翻了,让奴婢以为进了刺客。”
少年想主人怕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可又忍不住抬眼偷偷瞄她的神色。
桑梓撑着手臂坐起来,淡淡道:“没有什么刺客,方才同他玩闹不小心才打翻了盆景,都退下罢。”
“是,殿下!”
禁军纪律严明,闻命便转头齐齐退了出去,宦官落在最后,将少年好一阵打量才碎步离开。
太子殿下成人后独身至今,连通房小妾都没收过,多少公子哥削尖脑袋想挤进东宫都没成,倒教这来历不明的小子钻了空子。
待人走光,珠帘被严实放下后,桑梓才温柔地看向少年。
“东宫人多眼杂,方才人前不好同你多说,没吓到罢?”
“没,没有的。”小文竹急忙摇了摇头,小声地说出了今晚第一句话。
“东宫层层防守,你能出现在这绝不会是因为你能来去自如,”桑梓笑了笑,“而是因为你本就是我东宫之人,或者说……是我东宫之物?”
少年觑了觑她,见她面上并无厌恶、恐惧的情绪,才声若蚊呐地坦诚道:“是,我、我是只文竹妖,可我是好妖,我不害人的……”
桑梓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目光轻柔,“不用害怕,你救了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真的?”少年眨了眨眼睛,凤眼扑闪扑闪很是惹人喜爱。
“自然。”桑梓见他被说动,顺势又笑道:“小恩公,愿意留下来让我报恩吗?”
她懒散地靠在床头,因失血略显苍白的唇瓣柔柔勾起,秋水般的眸子直直瞧进人的心里。
“愿意……”小文竹脸颊微红地不住点头,已然被自家主人的美色迷得晕头转向。
桑梓不禁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如今朝局波云诡谲,东宫若平白多了一个少年,有心之人恐会大做文章。我将你扮作初入宫的宦官可好?这样也可免生事端。”
“好。”少年乖乖应了,瞧见那还抓着自己的细白手指,心痒地偷偷用指尖蹭了蹭。
真没想到化成人形就能得到宠爱,以往自己总幻想能时时陪在主人身边,如今朝思暮想之事就要成真,好像饮下了一大口蜜水下肚,心里不住地开着花,全身都泛起甜滋滋的味儿来。
桑梓瞥见他的小动作,暗暗发笑,直接反手握住了他乱动的手掌,让十根手指细细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