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排的小辞笑脸一僵,似乎才意识到这个对她来说十分残酷的现实。
云旗冷静地将湿帕又翻了一面,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举止流畅自然。
“如果有幸能和华云约谈,我也会尽力帮我的朋友争取一下。”桑梓笑了笑,不甚在意。
不管自己在哪,云旗总会与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小辞在这世界身份不低,只要向她哥哥服个软,哪里还怕谋不到经纪人的身份。
“年轻人还是天真,”顾敛修说话一向直白,也是出于好意,毫不客气道:“有时候一个公司里经纪人手里的资源也会天差地别,你觉得你的同学,一个刚出学校的大学生,有什么好资源供你发展?”
他说完便起身走到一边活动筋骨,为下面的对手戏调整心态。
桑梓也没再多言,只是让云旗别老傻站着,拉个椅子过来坐在自己旁边。
帕子的水分已经被蒸得稀薄,云旗有些不舍地将帕子收回,慢慢在桑梓面前折了起来。
桑梓这才注意到帕子颜色是浅淡的青,边角还绣了一个极小的图案,像是什么字。
她看了看,好奇道:“这手帕好精致,是你的吗?”
云旗顿了顿,碎发下的眼睛直直盯着她,里面藏着让人难以辨认的情绪,像是在压抑,又像是有些委屈。
“……怎么?”桑梓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看着桑梓又被别人叫起,匆匆赶去拍下一幕。
下午两点多的日光十分毒辣,和十七岁那年开学季的阳光轻轻重合,一样晃得人眼睛酸涩。
***
青春期的孩子易折又脆弱,好像身边随意的一些小事就能让他们躁动不安。
而在云旗的记忆里,自己的青春因为哥哥的意外身亡,总是蒙着一层令人窒息的晦暗。
他不愿意再待在那个和哥哥一起学习的私立中学,吵着闹着让爸妈将自己转去了一所省立高中。
作为一个有钱的转学生,他理所应当地插进了高二学年最好的班级,可是环境并没有因此有所缓和。
省立的高中学习压力很大,在高考的逼迫下,这群尖子生没空会去关心一个又胖又木讷的新成员,甚至于还有些不屑和讨厌。
小云旗极力降低自己在班里的存在感,每天坐在教室里对着窗外放空发呆,可即使这样,还是会有人用他来发泄青春期的暴躁。
家里因为长子的意外车祸气氛压抑,父母牢于奔波,以致于完全忽视了小儿子的心理成长。
当小云旗又一次被班里的男生围起来言语羞辱后,他终于忍不住,在放学后空无一人楼道里闷声痛哭。
“……同学?”清脆好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温凉的手掌轻轻搭在自己肩上,有人小心翼翼问他,“怎么还不回家?要纸巾吗?”
这个声音云旗认得,经常出现在校园的广播里,出现在升旗仪式的优秀学生演讲时,还出现在在课堂上那些尖子生自信的回答声中。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带着光芒,不仅有骄傲过人的学习能力,还有令人欣羡的美丽外表。
小云旗趴在手臂里没有吭声,好半天才艰难抬起头瑟缩地看了来人一眼。
真的是她,班里那个人缘很好的第一名。
“我好像忘带纸巾了……”女孩翻了翻小包,有些歉疚地看着他,拿出了一张淡青色还带着几丝香气的手帕,“这是我自己绣的一个小帕子,平时就是包一包香袋,你要是不嫌弃就用一下吧。”
她的眼里没有其他人的那种不屑和恶意,很温暖,像深冬里暖人心脾的热茶。
“……谢、谢谢你。”
小云旗呐呐出声,有些笨拙接过手帕,因为太过紧张,还不经意拂过了那人细滑的指尖。
心跳第一次乱了节奏,不听他使唤地在胸腔拼命震动。
“不客气呀,”女孩歪头笑了笑,声音轻快,“别伤心了,快回家吧,太晚的话你爸爸妈妈要担心的。”
“嗯……好的。”云旗不自然地站了起来,紧张地用手帕胡乱擦着脸颊。
我现在应该很丑吧……本来就又胖又难看,又丢人的眼泪糊了一脸……
“别难过了,”桑梓拍了拍他的小臂,青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哭,但回去泡个热水澡,然后早早睡一觉,明天起床心情就会好多了。我每次不开心就会这样做,很有用的。”
“谢谢……”
傍晚的斜阳从走廊口照了进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云旗还能清晰得记起那时女孩在黄昏时清澈美好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