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绯很满意, 轻轻给谈衣理了理衣衫,看他脸如死灰,好像全然绝望,又出言安慰道, “放心, 这件事只有他知道,别人不会知晓。”
谈衣此时满心底都是屈辱,也顾不上伪装,狠狠转头甩开他的手,出口就是冷冷的嘲讽,“如果别人知道了呢?”
慕容绯轻轻一笑,并不介意, 凑近谈衣温柔地诱哄,“那我就把他们都杀了,死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说得温柔, 语气也不带什么杀气,可是谈衣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他知道, 慕容绯说的是真的,人命在他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
门外响起有人踉跄离去的声音, 毫无规律可言的脚步声响了一阵, 好像撞到什么, 各种东西散落的噼啪声响成一片, 似乎是有人摔倒了。这些动静过后,脚步声就迟迟没有再重新响起,好像那个摔倒的人再也爬不起来了。
谈衣的眼睛依旧被白绫绑着,什么也看不见,慕容绯的手卷着他的一缕黑发,在指尖撩撩绕绕。忽然,谈衣听慕容绯说道,“你认为沈流如何?”
谈衣的心跳猛然加速,口里淡淡道,“他能如何?我与他并不相熟。”
“是吗?那就好。”慕容绯好像松了口气,幽幽道,“此人多次干扰我教事务,早就不该留在世上。”
谈衣心惊胆战,只能跟着附和,“教主说得是。”
慕容绯冰凉的手指捏着谈衣的下巴,将他转过来,气息紧贴着吐在谈衣唇上,亲昵道,“衣衣,我给你十天时间,你去杀了他。”
杀沈流?谈衣心脏紧缩,想起过往种种,实在不愿意再对沈流下杀手,提着胆子说,“为教主排忧解难,本是属下分内之事。可是,属下没用,实在不是沈流的对手。”
这话不假,单论武功,谈衣的确与沈流差得太远。可是慕容绯听了,却古古怪怪地笑起来,“放心,这次,他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因为沈流,已经武功尽失,成了一个废人。”
谈衣的身体骤然僵了,心思纷杂错乱,他虽然刺了他一剑,可是并没有伤在要害,毒也被同生共死蛊解了,武功只会更上一层楼,怎么会成为废人?
谈衣还想问,可是慕容绯已经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一只手老不规矩地伸进谈衣的衣服,意思不言而喻。
谈衣的手紧抓着衣襟,又慢慢松开,缓缓闭上了眼睛。
·
黎明时分,谈衣从主殿出来。天灰蒙蒙的,草上结着霜花。
千丈山地势高险,山顶温度比山下低得多,虽是七月盛夏,却与秋冬之际差不多。
谈衣走得很快,恨不得远远把身后那个装满他屈辱的大殿甩得远远的。
终于走到家门口,他还没进门,只见有一个人坐在他门前,紫衣上的红血被露水晕染开,显得落魄又狼狈,剑也被随手扔到旁边。那人低垂着头,旁边有几个空了的酒坛。
谈衣走到他跟前停下,叶轻寒似有所觉地抬头,看到谈衣时眼睛一亮,紧接着想到主殿上种种事情,他眼里的光芒又渐渐暗淡下去。
谈衣看叶轻寒盯着他,忍不住抚住自己的脖子,欲盖弥彰地想挡住上面的痕迹。可是想到他已经知道了,又慢慢把手放下。
叶轻寒盯着谈衣脖子上的红痕,忽然觉得非常嘲讽。上次谈衣从主殿回来,身上就是这种痕迹,可笑,可笑他竟然还以为是蚊虫叮的。
此时见到叶轻寒,谈衣其实很不情愿,于是朝他点点头,就打算越过去,可是叶轻寒却抓住了他的手。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站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的,许久才站稳,只有握着谈衣的手越来越紧,“为什么?”
谈衣最怕的就是他问这个,顿时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力想挣回手,但叶轻寒却不放。他不仅不放,还握着谈衣的手高高抓起,“为什么?你告诉我?”
谈衣只觉得屈辱无比,根本不想和他说话,刷拉展开折扇,刺向他的咽喉,“滚,不然杀了你。”
叶轻寒看着扇子上生出的冷锋,胸腔里酸涩一片,忽然把扇子往自己脖子拽,恨声道,“你杀!”
谈衣愣住,连忙使力抓住。叶轻寒抓着扇子,眼眶红红地看着谈衣,“你杀了我,随便你,只要,只要你以后不要再去找慕容绯。”
谈衣没想到叶轻寒会这么说,怔怔着没有动作,看向他的眼睛,才发现他的眼里饱含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与本从来不该出现在叶轻寒身上的痛苦与伤心,这种种情绪错杂,竟然让人不忍心再看下去。
谈衣心情复杂,缓缓收起了扇子,使劲一挣,将手抽出,转过身去,“你走吧。”
背后的人却一下子抱了上来,抱得紧紧的,浓烈的酒气喷洒在他颊边,嘴里胡乱地说,“我不走,我不走,你为什么不杀我?你不愿意离开慕容绯,是不是?”
谈衣知道叶轻寒肯定是醉了,平常的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他懒得和醉鬼计较,使劲掰腰上的手,可惜力气比不过这个醉鬼,只能作罢。
谈衣久久不回应,叶轻寒酸涩更甚,酒劲更把他心中压抑的委屈放大,他执拗地又问,“是慕容绯强迫你的,你不是自愿的,是不是?谈衣,你告诉我……”
“你清醒一点。”谈衣简直受不了这个醉鬼,又觉得他叽叽喳喳的实在很烦,直接道,“我是不是自愿的,和你有关系吗?”
和你有关系吗?叶轻寒犹如被扇了一耳光,心底的痛苦与嫉妒一下子爆发出来,眼睛越发红得要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