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仞对此毫不知情, 他还在为逐流的精分病头疼。
十天前去信南渊学院,胡副院长的回信今天到了, 答案极为简短:“才疏学浅, 爱莫能助。愿君诸事顺遂,早日荣归故里。”
——你咨询的问题,我解决不了,礼貌性同情一下, 顺便问问你, 什么时候回南渊玩啊。
后面附着另一封信, 说南渊学院复课在即, 而他年事已高力不从心,可惜大好河山还未踏遍, 乞休还乡云云。
简单地说,辞职不干,追求诗和远方去了。
程千仞只能叹气, 胡易知一生行事谨慎,最不愿卷入皇都纷争或宫闱密案中,坚持南渊没有立场, 不侍皇权, 忠于真理。谁曾想命运弄人, 自己做了南渊院长, 又做了帝国太子。胡先生曾经的治院理念化为泡影, 索性撂下挑子, 打算游历四海。
他接着往下看, 胡易知推荐他的关门弟子继任副院长,直言此子天资不俗,年轻有为,已在南央初显声名,必然不负重任。程千仞心想,评价这么高,到底何方神圣啊。
书信末尾,他看见一个久违的熟悉名字。那人便是文思街程府现今唯一住户——钟十六。如此两全之策,不得不感叹胡先生老谋深算。
南渊给不出办法,剑阁收录以剑诀为主,也帮不上大忙。所幸天无绝人之路,程千仞经温乐提醒,在皇宫藏书楼里,找到了他便宜爹、便宜祖宗们留下的术法典籍,算是皇族代代相传、压箱底的好东西。
夜已经深了,藏书楼灯火通明。程千仞坐在地上翻书,背靠书架,两腿交叠,礼服皱成一团,毫无形象。这里受阵法保护,只有皇族血脉可以进入。
他今晚不想回寝殿,不想面对弟弟,宁愿在这儿坐冷地板。希望冷静几天,可以掐灭自己鬼迷心窍的禽兽念头。
正当他心神渐渐沉静,书页越翻越快时,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这些左道旁门,收藏赏玩罢了,没有哪位君主沉迷此道!”
程千仞霍然起身,握紧长剑。书册散落遍地。
他们隔着书架对视。
老人态度自然,仿佛昨夜不曾动手打人:“它们很危险,稍有不慎走火入魔,容易武脉断裂、神识混沌、变成痴傻、甚至爆体而亡。”
若说‘分魂化身术’还算偏门道法,‘摄魂术’已经是歪门邪术,更遑论程千仞手边还有一本违反天道的‘移魂术’。
他解释道:“我没打算练……”
对方好像很担心他会误入歧途。算了,他不想跟一个脑子糊涂的大爷计较,讲不清道理,又打不过。
老人指了指‘移魂术’:“交出来。”
话音未落,只听微风飒然,那本书穿过书架间隙,如生灵智般飞到老人手中。
程千仞心想,隔空取物的小术法我也会,大家不能文明点好好说话吗,非要动手炫技?
他等着大爷开口讲道理,谁知老人转身就走,一步踏进书架的阴影中。
程千仞追上前:“你没有别的话对我说吗!”
四下里杳无人影。
“你为什么才来见我!”
“我是怎么‘死’的!”
“我是谁!”
声音在空荡的藏书楼回响,无人应答。
来是空言去绝踪。
太子白天忙于政事,晚上通宵看书,黎明时回寝宫匆匆换身衣服就走,修行者精力旺盛,倒不觉得疲惫。
第三天他整理完笔记,终于决定去面对弟弟。晚上刚踏进殿门,忽然听见一句“你还知道回来”,再看逐流,顿时有种晚归丈夫被妻子责骂的心虚感。
弟弟正在镜前梳头,穿着柔软轻薄的白色里衣,青丝如瀑,披满肩背。
逐流知道程千仞在做什么,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他不喜欢做这般姿态,但为了拥有‘宜室宜家’的美感,满足对方的保护欲,一些细枝末节都可以忍耐。
“我,我一直在忙正事。”程千仞拉他坐在桌案前,为他披上一件外袍:“小流,事关重大,来回答我几个问题。关于你和……朝歌阙。”
“问吧。”
程千仞没想到这么容易,立刻从袖里摸出笔记本:“你们发生冲突时,除了神魂撕裂感,法身有没有头痛、气短、心悸的感觉?”
“有。”
程千仞记笔记:“仔细讲讲。”
逐流笑道:“上次在小世界里,他控制朝辞,刺了我一剑,还当着你的面。当然很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