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回话,倒是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方心婵脸上那种逼仄恨怒之气渐消,此时浮在脸上的更多是好奇和不解。
“不是为了他,你总不至于想要告诉我,是因为这个孩子吧?”她指着盈盈,“你跟她非亲非故,为什么这么顾惜她?就算顾惜她,把她接回家住就是,又何必非要住到季家来?”
“我是因为这些伤痕,才会住到季家来。”木宛清直言以对,轻轻撸起盈盈的袖子,那上面青紫仍未褪尽,方心婵微觉刺眼,脸上居然难得的出现一丝愧疚的红晕。
“这么说,林小姐登堂入室的主要原因,倒还是为了防着我的喽!”她讪笑,“但是,你不觉得,这样的理由太过牵强,也太过好笑吗?”
“随便你信不信。”木宛清仍是一脸的清冷,“季太太不喜欢盈盈,就当我是保姆吧,至于季先生,你倒可放心,我还不至于有这么差的眼光!”她说完嘲讽的笑,“倒是季太太,守着一个瞎子也能吃起干醋,倒让人觉得你的品味很独特!”
方心婵瞪大眼睛看她,脸上白一阵红一阵,随即又恨恨的说:“我愿意做什么,是我的事,倒是有些人才真的怪异,不要钱的保姆做起来就那么过瘾吗?”
木宛清只淡然一笑,牵起盈盈的手要送她回房,可盈盈却还哭哭啼啼的扶着自己的爸爸,季雨浓身上已是一片脏污,菜汁泥土粘了一身,整个人身上再也没有那种暴戾之气,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萧索和落寞。
看着一个孩子扶着一个盲人,一步一步的向盥洗室挪动,木宛清只觉心中凄惨,她拧开了脸,极力维持着脸上的淡漠,方心婵好象也突然沉默下来,半晌,她也去了盥洗室。
不多时,她的声音响起,“雨浓,我来帮你。”
这一回,不再是尖厉难听的,而是温和的,小心翼翼的。
但季雨浓的声音却没那么客气,“走开!”他恨恨的说,“别让我这个瞎子脏了你的手!”
方心婵不搭他的话,却转向盈盈说:“盈盈,你出去吧,小心地滑,我来照顾爸爸就好。”
也是很温和的口气,木宛清深叹,看来,对于这个方心婵,她还真的不能轻易就将她列入那种凶悍的女人群体里,毕竟,一个婚姻的失败,永远也不可能是单方面的原因。
盈盈走了出来,盥洗室里只闻水声哗哗,想来,是方心婵在帮助季雨浓洗澡,木宛清突然有点听不得那种声音,拉了盈盈的手上楼。
“其实妈妈不是坏女人。”坐在粉色的小床上,盈盈突然冒出来一句。
木宛清十分惊讶,“你不恨她吗?”她看着她的乌眸,水一样的清澈透明,“她打过你,也不关心你。”
盈盈摇头,“她不是我的亲妈妈,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要对我好呢?而且,虽然她经常欺负爸爸,可是,爸爸对她也很不好,爸爸从来不跟她住在一起,也不喜欢跟她说话,她也很可怜。”
木宛清心中感慨万端,她真是没想到,盈盈那么小的年纪,居然会有这样的胸襟。同时,也感到欣慰,她也不希望她小小年纪便活在仇恨当中。
含笑拥她入怀中,“盈盈真是懂事又善良的孩子!老师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她在她的额前亲了亲,柔声说:“去洗澡,然后,睡前故事就开始了!”
小孩子睡的总是很快,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盈盈就已经甜甜入睡,木宛清找了些药水来帮她涂手臂上被箭兰扎出的伤口,就听楼下突然又是一声尖叫。
她吓了一跳,关上门小心的走出去,趴在小客厅的栏杆边往下看,方心婵不知因为什么,又在客厅里发了飙,原本就是一片狼藉的客厅再次被她愤怒的扫荡了一番,这一回,连各种家用电器也未能幸免于难,她疯狂的砸着那些东西,边砸边叫:“季雨浓,你混蛋,你王八蛋,你这个死瞎子!你变态,你神经病!你去跟那只鬼过去吧!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
季雨浓也不知身处哪个地方,木宛清环视半天,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更没有听到他的一点声音,这时,只听方心婵又叫:“老张,老张,抓紧死出来,送我走!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疯子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老张鬼魅一般出现了,也不知刚刚乱成一锅粥时,他和其他的人都躲在哪里,方心婵提起一只小小的箱子,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然后,是汽车引擎的声音,再然后,客厅里终于出现一个人影,是那个乡下姑娘亚宁,唉声叹气的打扫如经浩劫的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