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水面波澄如镜,月下闪闪生光。
一叶随波逐流的扁舟中,曹牧云盘坐在船头,周围一片水汽朦胧,映照得如梦似幻。
满月升离湖面,高悬九天之上。
宁道奇的身影,出现在了远处的一座孤岛上。他手中拿着一个铜盒,放在地上,然后从中取出了一方纯白无瑕,宝光闪烁的玉玺。
玺上镌雕上五龙交纽的纹样,手艺巧夺天工,但却旁缺一角,补上黄金。
在月光的映照下,玉玺莹亮生辉,彩光流溢。
曹牧云长身而起,内力透足传下去,小船立即翘起头来,船尾处水花激溅,船身像会飞翔的鱼儿般,箭矢似的破浪往小岛疾射而去。
他全速催船,忽而冲上浪顶,忽而落往波谷,在大自然妙手雕出来各种奇形怪状的明暗礁石林间左穿右插。
月色透雾而入,苍茫的烟水里怪影幢幢,恍若海市蜃楼的太虚幻境。
气势磅礴的孤岛直立前方,不住扩大,似要迎头压下,教人呼吸难畅。
险滩处怪石乱布,岛身被风浪侵蚀得严险峻,惟有峰顶怪树盘生,使人感到这死气沉沉的湖岛上,仍旧有着一线生机。
狂风卷进礁石的间隙里,浪花四溅,尖厉的呼啸犹如鬼哭神号,闻者惊心。
曹牧云心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宁和平洽,眼前惊心动魄的骇人情况,只像魔境幻象般没有使他丝毫分神。
他感到在这狂暴凶厄的背后,深藏着大自然难以言喻的层次和美态。
剧裂磨擦的声音在船底响起,一个巨浪把人和船毫不费力地送上了碎石滚动的险滩,曹牧云一声长啸,凌空而起,落到被风化得似若人头的一块巨岩之顶。
月光破雾下,刚好把他罩在金黄的色光里。
在这山水和月色泽融为一的动人天地里,宁道奇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
“我多么希望邪帝今夜来是找我喝酒谈心,分享对生命的体会。只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任我们沉沦颠倒,机心存于胸臆。
今中原大祸迫于眉睫,累得我这早忘年月、乐不知返的大傻瓜,不得不厚颜请邪帝来指点两手,却没计较过自己是否消受得起,请邪帝至紧要手下留情。”
这一番话,宁道奇充分表现出了大宗师的身份气魄,并不讳言自己暗存机心,以最谦虚的方式,向曹牧云正面宣战。
天底下能让他如此的说话的,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曹牧云两手负后,朝玉玺的方向油然漫步,哑然失笑道:“散人的话真有意思,令我大感不虚此行。
散人谦虚自守的心法,已臻浑然忘我的境界,深得道门致虚守静之旨。
如此月照当头的时刻,能与散人一战,快哉!”
宁道奇风采如昔,五缕长须随风轻拂,峨冠博带,身披锦袍,隐带与世无争的天真眼神,正一眨不眨瞧着曹牧云,欣然说道:“邪帝太抬举我了!我从不喜老子的认真,只好庄周的恢奇,更爱他入世而出世,顺应自然之道。否则今夜就不用在这里丢人现眼。”
曹牧云忽然叹息一声,道:“只可惜散人不是‘天师’孙恩,我也不是‘剑圣’燕飞,不能得窥破碎虚空之秘,甚憾。”
宁道奇闻言,拈须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