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纪家,决不能轻易放过。”
他们如何对待纪家大姑娘,她不容置喙,明知纪氏的身份,一直隐瞒不说,说到底,无非就是纪家舍不得萧家这门姻亲。
为了替纪家找一个靠山,做出这等瞒天过海的事情。
这些年,纪家和王府来往不多,不过,因为有王府的关系,纪家一门明里暗里得了多少的好处?
那纪玉,虽然说有纪氏糊涂的原因,但难保没有纪家人的撺掇,他们想要永远沾王府的关,有什么比姻亲更加牢固的关系呢?
本来,她就不喜欢纪氏,如今是对纪家都有着滔天怒意,恨不能将纪家的人碎尸万段。
苏嬷嬷从小就陪在老太妃身边,知道她心里难过,说道,“您也别过于自责,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经此一事,王爷会历练起来,不是还有王妃在吗?“
“有王妃劝慰着,王爷肯定会没事情的。”
老太妃叹了口气。
顾念被萧越一直拉着手,回到随远堂,一路上,她只觉得他的手心烫的厉害,她摸摸他的额头,还是滚烫。
她扶着他坐到床边,扒了他的外衣,侍候他换了里衣,又绞了帕子给他擦脸。
萧越一直默不作声,看着她忙忙碌碌的,一会拿这个,一会拿这个,挑眉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念看了他一眼,此刻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双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亮,要不是脸上带着红晕,嘴唇也干的起皮,还以为他一点事都没有呢。
“比你知道的早一点。”顾念含糊道。
然后将那次哑婆说的,以及后面去庄子上见她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他有些怔然,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我不是什么尊贵的晋王,只是一个意外而来的奸生子,你,还要和我过下去吗?”
“你父亲犯下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何其无辜。”
“我嫁的是你,才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顾念将帕子扔到他的脸上,让他自己擦洗。
萧越将帕子捏在手心里,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起伏,“我去见了纪家的人,那些都是真的。”
“我甚至去了我生母的坟前。”
他平板的叙述着,语气说是平静,不如说是一种木然。
随着他说的事情越来越多,顾念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一般,难受的厉害,只是不管如何的难受。
她都安静的听着,慢慢的靠近他,不由自主的依偎着他,让他知道,还有她在他的身边,仿佛这样,就能给他一些安慰。
“这些年,我顶替着别人的身份活下来,我宁愿他们一开始就公布那个孩子的死讯,没有将我抱回晋王府,如果没有这些,我不会变成这样。”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每次开心的从皇宫回来,那个女人就将我关到笼子里,控制不住情绪时,她会……我是为了保护自己,生生变成了世人眼里恐怖的‘活阎王’”
“如果不这样,我就会死,我只是想要保护自己……”
他的牙齿咬的咯咯响,可能是他的情绪起伏有些大,说的有些颠三倒四,没头没尾,纯粹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她知道,他的心里很难受,他的心在哭,可是面上只有狠厉和平静下的麻木。
“别说了。”顾念打断他的话,“你别说了,你是萧越,你是我的丈夫,你就是萧越……”
她的眼泪不断涌出来,模糊了她的眼睛。
“哭什么?”他厉声道,他捏着她的下巴,声音凶狠,“难道你不觉得我很可怕?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我杀了那么多人,你不怕?你害怕的对不对?”
她一把拍开他的手,比他更凶狠的道,“闭嘴,我怕怎么了?还不能怕一下了?”她扑上去隔着他的衣服狠狠的咬了他一口,然后哭着道,
“萧越,我告诉你,我如果害怕的话,就不会嫁给你,就不会急巴巴的去荣安堂找你,更不会在知道后想着隐瞒,就怕你受到刺激。”
“你是‘活阎王’这样的身份我都接受了,难道还不能接受你的身世?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晋王妃的身份,没有了王妃的身份,我还是郡主,我还是东离肃王的女儿,我是萧越的妻子。”
“你是小看我吗?以为我是那样肤浅的女人嘛?你错了。”
萧越被她推了一下,撞到床边的柱子上,顿时头晕眼花,扶着床柱说,
“我没有小看你。”
“我只是自卑,是我配不上你。”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起来,嘴角裂开,眉头紧皱,咳嗽起来。
顾念见他咳的痛苦,上前拍着他的背,又急又气,要扶着他躺下,说,“你急什么急?我才该急好不好?”
“你真的不在意我的身份?”萧越声音渐渐地平和下来,问道。
“不在意。”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凭你的本事,就算不当这个晋王,你也能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来。那个时候,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的。”
这一天,萧越在她面前敞开心扉,袒露阴暗痛苦的过往。
原本两颗不是那么贴近的心,忽然变的近了起来。
男人在失意的时候,最需要的是有个人全心全意的依赖他,信赖他,肯定他,鼓励他。这样会让他受伤的心得到治疗。
萧越本就是一个任意妄为,无人能控制的人,此时,顾念只能用甜言蜜语来抚慰着他受伤的心。
男人因美色生爱,而女子多因怜生爱。
对萧越来说,这一晚的感觉既奇异又陌生,却又美妙极了。
顾念从未像这一晚这般明白自己的心意,她轻柔又坚决地说道,
“纵然前路坎坷,我也会与你携手并肩同行,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萧越身子一震,怔怔的看着顾念。
他平生最不屑发的誓言。
然而,此时此刻,浓浓的敢动和情谊在心里奔涌不休,一串话几乎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
“念念,我萧越对天发誓,此生永不负你。”
顾念脸色绯红,想了想,道,“你当日不是和外祖母就这样说过吗?难道那个时候说的是假的?”
萧越将顾念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下她湿润的眼睛。
顾念缩了缩,不给他亲,并嘀咕道,“我还没和你算当日你推开我的帐呢,你那么用力,如今我身上还伤着,痛着。”
萧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着她低首敛眉,眸底都是温柔,心满意足,只觉得就算马上离开王府他也不怕。
这一晚,两人说了很多的话,有些话镌刻在心里,有些话大概已经忘记。
第二日醒来,萧越的烧已经退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不太好。
他侧着身子,撑着脑袋,看到顾念睁开眼睛,朝她露出一个微笑,那双眼里,仿佛落满了漫天的星辰,让人觉得是那样的温润和洵。
顾念忽然有点不适应这样温柔的他。
皇宫养心殿里,永平帝一边揉着眉心,一边翻看奏折。
这时,一名小太监从外头匆忙进来,满脸喜色,给皇帝跪下请安,“皇上,晋王府传来消息,晋王殿下已经大好了。”
永平帝闻言大喜,手上的朱砂笔惊喜一扔。
晋王府发生的事情自然是逃不过永平帝的耳目,当日萧越离开后,永平帝还派人去追踪过,一路跟随,保护萧越的安全。
回到府里,萧越生病的消息传到宫里后,永平帝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如今,听到萧越好了的消息,终于喜形于色,他连声问道,“几时醒的?太医……哦,他没请太医》”
“回皇上,听晋王府的人说,晋王殿下今日早上起来看起来虽然有些精神不太好,但已经下地。”
永平帝听了连声说“赏。”
等到小太监退下后,于公公上前恭喜永平帝,“皇上,如今您终于可以放心了,奴婢这就让人去御膳房传膳吧,您都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听出他声音里的关怀之意,永平帝叹了口气,道,“你说,当日萧易去的时候,朕是不是应该把纪氏给赐死?否则,小九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了。”
于公公不敢回答,永平帝也不指望他会回答,“算了,就当这是小九人生里的劫难吧,如今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晋王府,随远堂里,顾念却是在和萧越讨论事情。
“阿越,我之前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一直觉得不太对劲。”
萧越道,“有什么不对劲?”
顾念道,“不管是当初我从郑嬷嬷哪里听到的,还是田嬷嬷哪里听到的,甚至是太妃说的,听着好像是那么回事,可仔细一想,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